封禅完毕,便无需太多官员随行。
赵政令大部分文臣武将先行赶回咸阳,而自己则沿着海岸一路向东,途经黄县、腄县,又登上了成山。
成山行宫建于成山之上最靠东边的一个山峰。
身后是苍翠连绵的群峰,眼前是浩瀚碧蓝的大海。
峭壁巍然,巨浪飞雪,气势恢宏。
“这里好美!”
悬崖之巅,行宫之前,梁儿迎风而立,白裙飘飘,青丝飞舞,眯眼望向海天相接处无尽的天际。
“此处三面环海,一面接陆,自古就被誉为太阳启升之地,是海上能最早看见日出的地方,更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朝舞。明日,你我可以早起些,亲眼目睹阳光是如何自这里普照天下的。”
梁儿的身旁,赵政金冠闪耀,玄袍翻扬,负手而立,一边与她眺望着同一个方向,一边为她解释此地广负盛名之处。
“艾儿也要看日出!”
梁儿的另一侧,小小的艾儿蹦跳着拍手嚷着。
梁儿一听,俯身劝道:
“艾儿,夏大人说过,你不可劳累,起得太早对你身体不利。”
艾儿小嘴一撅,小手摇起了梁儿的裙摆:
“母亲,艾儿没事,艾儿想要看么……”
“艾儿!若再胡闹,下次便不会带你出来!”
不等梁儿说话,赵政便沉下了脸厉声呵斥。
果然,他是最不喜欢孩子的。
可对于赵政这般态度,艾儿非但没怕,反倒桃瞳一亮,仰起小脸来兴奋的问向赵政:
“父王这是答应了下次出巡还会带着艾儿?”
他笑嘻嘻的。
日出而已,不看便不看,下次也粘着父王和母亲、同他们一道出巡才是正事。
艾儿的这句话,使得赵政头顶阴云密布。
他紧抿了唇角,无语半晌,转眸时,竟又见梁儿涨红着脸,憋笑憋得很是辛苦,便更引得他怨念弥散、幽愤切齿。
孩子,定是这世上最讨厌的东西,尤其是艾儿那种生得好看又机灵的……
第二天,很早,天还未亮,只蒙蒙一片灰蓝,逐渐又转为浅蓝,很浅……
梁儿与赵政相依相偎在悬崖边。
万籁俱寂。
赵政用自己大而厚实的玄色斗篷将梁儿紧紧裹在怀中,二人一同望向那海天相接之处,满怀期待,就那般静静的,不发一言。
转瞬间,天边晕出了一道红霞,慢慢扩散开来,越来越亮。
这是梁儿第一次在海上看日出,并且还是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地点,还有……她深爱的人怀中……
她心绪有些激荡,身子不禁又往赵政温厚的怀里钻了钻。
赵政以为她冷了,便重新拽了拽斗篷,将她包得更严了些。
很快,红霞的初升之处出现了太阳的小半边脸,红得好似昭阳殿的颜色,但却并无光亮。
慢慢的,它负重一般冉冉而升,到了最后,终于冲破重重云霞,完全跃出了海面,那红便更加动人。
霎时,金光大作,普照万物。
二人的脸上、身上,皆被笼上了一片华彩,暖洋洋的,还伴随着一股莫名的幸福之感。
“日出于海真是壮美,朝霞仿佛舞蹈一般,难怪这里名为朝舞。”
梁儿的声音悠婉。
赵政低头看向梁儿,见她一副迷醉的模样,便柔声道:
“你若喜欢此处,我们就多住一些时日。”
梁儿回了神,轻轻摇头。
“不必了。你不是还要去之罘山和琅琊吗?而且封禅之事已毕,若为攻灭百越,琅琊一行才是重中之重。还是不要因为小事而误了行程才好。”
赵政轻声一叹,眸间尽是疼惜的神色。
“有时候我真希望你不要这般懂事,也能经常与我撒娇取闹几番。无论你要什么,我定然全都一一允你,哪怕为你做一次桀纣,也毫无怨悔。”
梁儿知道,赵政的意思是希望她能同寻常女子般活得轻松一些、任性一些。
可她却有意佯装不懂,睨眸嗔道:
“你可是在嫌弃我没有情调,太过无趣?”
赵政失笑。
那金光映照下如琢的五官就在这一瞬深深镌刻在了梁儿的眼中。
“怎么会?从一开始我迷上的就是你这份淡定睿智。若是换一副性子,怕也不是真实的你了。”
彼时,她在赵迁面前万种风情、花样百出,可那并不是真正的她。
既然一切都是假的,也便无丝毫意义了。
……时隔多年,赵政终于明白,当初梁儿对赵迁当真只是虚情假意,并无半点真爱。
可为何灭赵之时他就是看不清,还做了那么多伤梁儿至深的事呢……
赵政满心悔意,爱怜的将怀中那娇小的人儿拥得更紧……
他会补偿她的,只要她好,哪怕是耗尽整个大秦的气运,他也在所不惜……
就在这一日,赵政命人将此次东巡中李斯刻下的第四块石碑立在了成山之南,内容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歌功颂德,宣传造势。
第二日清晨,车队再度启程,直奔下一站的之罘山。
此山亦是奇山。
几乎四周环海,仅山南中部有一条狭长的平地与大陆相连。
从地图上看,颇像篆文之中“之”的形状,又因山高,好似屏障一般矗立在内城与大海之间,“罘”便有屏障之意,故而得名“之罘山”。
若说赵政立石于峄山,是因为峄山是齐鲁的标志;立石成山,是因为成山是太阳初升之地,那么眼下欲要立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