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慢慢走近,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原来那不是什么大型猛兽,而是两个身穿黑色猎装的人。两人的都手持弓箭头戴猎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目。隆绪本能地向后连退数步,亲兵忽地拥上去将来人围住。两人翻身下马,摘下帽子,扔下弓箭,躬身行礼。隆绪这才看清,原来是北院大王磨鲁古和御林军的右皮室将军耶律嵩。他们解去佩刀和弓箭,跳到地上,举起手笑道:
“皇上,请派人过来检查,卑职听说皇上在这里,是来陪陛下打猎的。”
隆绪满腹狐疑,又有些不好意思:
“两位都是朝廷肱骨之臣,朕没有什么信不过的,只是你们突然冒出来吓了朕一跳。快把弓箭拿起来。你们怎么会想起陪朕打猎?朕只是随便转转不需要人陪。”
“皇上万乘之尊,咱们知道了怎么能不过来请安奉陪呢?”
耶律磨鲁古说道,笑嘻嘻地和耶律嵩一起牵着马走过来,两人翻身上马,一左一右护卫在皇帝身边。卫兵们都认识这两位名望素著的军中统领,撤到后面远远地跟着。
几个人心思都不在打猎上,走了一小段路,随便寒暄了几句就冷了场。片刻,磨鲁古打破尴尬好似漫不经心般问道:
“皇上,太后病得很重,是吗?”
隆绪心里一动,说道:
“病是有病,但是没有什么大碍。母后才五十多岁,身体硬朗,好好调养必能康复。”
两位将军对视一眼,耶律嵩手里的马鞭朝天上指,涨红了脸说道:
“皇上,其实咱们今天特意前来,就是想让陛下知道,陛下睿智仁孝感天动地,军中将士五体投地,陛下从来不结私党,不交外臣,但是葵花有心都是朝着太阳的,只要陛下发话,咱们都同心拥戴肝脑涂地。”
一听这话,隆绪勒住马缰沉下脸来道:
“皮室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母后主政,朕和母后一体同心。朕看在你忠心耿耿为朝廷效力多年,不追究你离间两宫之罪,只当没有听见,这种话以后再也不要说了,下次让朕听见绝不轻饶。”
磨鲁古对皇帝的斥责毫不介意,拍马靠得更近,小声道:
“皇上,卑职一片赤胆忠心,今天是特来向皇上表明心迹的。咱们不是两个人,背后还有数万将士。皇上委屈求全多年,但皇上的仁德天下皆知。从前太后康健,皇上至孝,两宫一心,朝政清明,咱们只有尽忠守责。可是现在太后病重,朝廷由姓韩的一手把持,连太后也在他的操纵之下,懿旨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呢。再这样下去,恐怕契丹就要毁在这汉奴手上了。契丹宗室、文武将士全都忧心忡忡。天下人盼皇上乾纲独断主持朝政如盼甘霖,皇上千万不要再犹豫。”
隆绪脸色越发难看,拨转马头,面对着二人轻声但严厉地说道:
“将军并非鲁莽之人,怎么会说出这一样派胡言乱语!大丞相忠于母后忠于朝廷,母后绝不会任用奸佞相信小人,母后身体康健,长视久安,你们不要听信谣言,自毁英名。两位将军一时糊涂,朕且不予追究,但下不为例。请二位自重并约束部下。朕要回去了。”
说完,隆绪撇下两个人走到卫士中间,说了声:
“回营!”
一进御帐营门就有值守的侍卫报告有客人再等,进了客帐只见一人身穿猩红丝绒鹤氅,头戴丹青软巾,亭然玉立,背对着门口正在欣赏四壁的绣幔。听出皇帝进来了,他缓缓转过身,隆绪一惊,原来是楚国王耶律隆祐。这位皇上幼弟身体不太好,生得清瘦单弱,温俊雅文,像是一位fēng_liú文士。他深得太后宠爱和信任,被任命为西南招讨使多年,却并没有前去赴任,而是一直留在朝廷。前几年南北大战,两宫亲征,连耶律隆庆也南下打仗去了,就是由这位楚国王留守京师主持国内的一切。隆绪吃惊是因为他们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素少私下来往,这位比他小八岁的弟弟一向洁身自好,深居简出,不好交游,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三弟,快快请坐,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众人都去跑马射猎,小弟不想去,闲来到处走走,路过皇上这里就进来看看。看皇上得不得闲,要是有空,随便聊聊。”
“朕也正好没事,小恩子,拿新到的南朝龙凤团茶和煮茶炉具来。朕要亲自为三弟点茶。”
“小弟怎么敢当。”
“有什么不敢当,朕对茶道略知一二,一直没有机会练手呢。你来的正好,这个季节也合适,朕来给你露一手。”
煮茶的功夫还是从赵从中那里学来的,先生说这一道最是修身养性,宁静致远,想到这里隆绪又是一阵伤心。王继恩很快就转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只缎面的小方盒,后面两个小内侍捧着茶炉茶具。
王继恩将一只小风炉放在地上,炉上做一只黑瓷水吊,自己坐在旁边,手持一柄小蒲扇,轻轻摇着。隆绪打开锦盒取出一块淡绿色的茶饼,先将茶饼递给隆祐说道:
“你看看这上面的图案。”
只见那是用纯金箔镂雕而成的龙翔凤舞的花纹,细腻精致栩栩如生,隆祐啧啧称叹:
“这是南朝御用的贡品,南朝使团送了两饼,煮出来并不见多好,可能是不得其法。”
隆绪让王继恩将水吊拿起来将烧开的滚水注入洁净黑瓷盅,自己用一只长柄铁夹夹住茶饼在水里浸泡片刻,取出来交给王继恩在小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