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蜀军密探往城中递送消息时,城中也有一人从护城河游上岸,脱了水靠,换上一身蜀军衣裳,往蜀军军营走去。
这人正是玉栋。
他白天找戚石头商议,只说与洪典相识,想要冒险入蜀军军营说服洪典弃暗投明。
玉栋不能说自己和洪天锡是师徒,戚石头听说只是相识,自然不赞成他去冒险。两人谁也不能说服谁,最后,戚石头一拍桌子,“老子好歹是将军,你现在既然是润州守军,就得听我号令。”
他严令玉栋不许擅自行动。玉栋没法子,只好答应不会冒险。
可是,大好机会就在眼前。若是能说服师傅反正,润州之围解了,师傅也能脱掉反贼之名,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
他不会说谎骗人,纠结很久后,还是决定要出城。下午他睡了一觉,晚上跟玉秀说自己到城楼值夜,来到了南门。
他这几天都守在南门,当然知道哪里出城方便。到了城楼底下,支开守门的两人,就冒险溜出城了。
上岸后还挺顺利。
今夜天上云多而厚,星月无光。晚间居然还有一层雾气,玉栋穿着黑色的蜀军服饰,从护城河一路到了蜀军军营外。
蜀军守营门的几个人正在说话,他瞅准一个空档闪了进去。
走到大营中间时,遇上一队巡逻的,他也不说话,举起通行令牌。那巡逻的看令牌无误,摆摆手让玉栋离开了。
那人查看令牌时,玉栋手心里拽了把汗,幸好无事。他紧紧抓着那面通行令牌,看准军营中间那几座营帐一路直行。一路上遇到蜀军,能避则避,避不过就出示令牌。
这一路走下来,玉栋有点奇怪。
师傅当年跟他说带兵最重规矩,令行禁止,军营更应该治理得如铁桶一般。可这蜀军军营里,虽然也有巡逻的、值守的,可蜀军军营中的防备,压根算不上森严。
玉栋有些高兴,蜀军防备不严,是不是说明师傅没有全心帮滕王呢?
这却是玉栋想多了。
洪天锡治军严谨,他从青州带来的大军里,防守就很严密。可现在这些士兵,是滕王所带的先锋追兵。
这些人攻打润州几日没打下来,士气低落。加上听说洪天锡大军来到,觉得接下来攻城没自己什么人事儿了,更松懈了些。反正永定援军还远着,他们在这里,也无须防备什么偷袭。
滕王一见到洪天锡,就将军中事务丢给他全数料理。
洪天锡因为白日见到玉栋,心事重重,今日又刚到润州城外,也没来得及治理这边的防务。
玉栋今夜过来,刚好选了个青黄不接的好时机。
很快,他走到大军中间,面前也有七八座大帐。最中间的黄色为饰,还有龙纹,他知道那必定是滕王的营帐了。
玉栋看左右两边,有两处营帐里还有火光透出,里面的人显然没有歇息。
这两处营帐,也不知师傅会不会是其中之一,他不能干站着,会引人瞩目,只能赌一把了。
玉栋咬咬牙,先往离自己最近的一处营帐走去,刚走到门口,听到里面有说话声,听着有些耳熟。那声音,却绝不是师傅的声音。
他趁势绕到那营帐后面,掀开一角往里张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侧脸,竟然是颜锦程。
颜锦程比起在东屏村时老了些,因为正在听人说话,背有些弯,那点自以为是的傲气不见了,看着就有些谦卑。
脸上神情看不清,但应该也是谦卑的。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中年文士,那中年文士正在告诉颜锦程,他的堂弟玉栋就在润州城,让他想法子说服堂弟投到王爷麾下。
原来白日洪天锡说劝降玉栋后,席先生觉得颜锦程好歹和玉栋是堂兄弟,也可一试劝降,就将他叫来吩咐。
颜锦程满口子答应,“是,是,我这就回去写封书信。当年在家时,玉栋和我感情最好,就不知这些年不见,他有没有受人指使。”
颜锦程还说了几件当年兄弟情深的事,玉栋在外面听得咋舌。
若是当年的玉栋,听到颜锦程满口谎言,或许还会替颜锦程脸红不自在。现在见得多了,玉栋倒是面色如常了,只是从颜锦程那话语和模样中,猜测他如今过得并不好。
穿着一身绸缎锦衣,腰间还围着玉带,看着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只是,那热切又微微发抖的语气,紧张而谦卑的笑意,都透露出颜锦程没有底气。
玉栋听了几句,不忍再听下去,悄悄离开。
他刚想摸到另一座亮着灯火的营帐去,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有五六个人正往这边走来,当先一人,身形高大,正是洪天锡。
玉栋连忙敛声屏气,看那几个走到一处营帐外停下脚步,洪天锡独自进去。
他一咬牙,几步摸过去,躲在营帐后面看前面没声音后,他抓起营帐一角就往里钻。
这营帐里没有灯光,他也看不清里面情形,只管低头进去。
洪天锡刚坐到行军床上打算歇息,就听到行军床的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有营布拉动的声音。
这是滕王派人来监视自己?还是有人暗杀?
刚到蜀中时,滕王也曾安排人暗中窥视。被他装傻以杀探子的名义杀了两个后,滕王只敢明着在他亲兵中安排人,再未安排人暗中监视。
洪天锡仗义直爽,爱兵如子,滕王派来的亲兵,如今都被他收服了。有两个仗着自己是滕王派来的,不服军令、心思歹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