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秀出门前,生怕味道散得太快,又将那刺球塞到了鞋中。
前世见识过各种妾室争宠手段,京中曾有人在鞋帮里细细塞上香料,行动间暗香浮动,很是风雅。
重生后因为下地干活,地里蚊虫最多,怕累赘身上又不好带驱虫香包。
玉秀就在鞋帮子里留出一条空隙,将驱虫香料磨碎了塞进去。
如今不下地了,可她觉得这样驱虫好,给家里人做鞋的时候,还是喜欢将鞋帮上留条缝。现在倒是现成能用上了。
宫嬷嬷看玉秀细细理好,丝毫看不出痕迹,赞叹了一句,“娘子真是想的周到,还好您让人将这杂草留下了。”
玉秀当初让花匠留下这臭球草,可不是想到今日,而是因为这臭球草是种药材,她苦笑了一下,“嬷嬷,我们走吧。”
何太监在前厅正等得有些不耐烦时,宫嬷嬷扶着玉秀走出来,头上带了一顶围帽。
何太监眼神一闪,仔细看了看玉秀,见人没换,放心了,“颜大娘子,走吧,可莫让太后娘娘等急了。”
“有劳公公久候。”玉秀微微欠身一礼,转身出门。
玉梁刚好从国子监放学回来,在大门口遇上了玉秀这一行,“大姐,你要出门去哪儿啊?”
他问着,抬眼看到玉秀边上的何太监和侍卫们。在京中待久了,对于这些人的服饰他也不陌生,看到后惊讶地问,“大姐,他们是……”
“小四,这些是宫里的大人们。太后娘娘召见,我进宫觐见了就回来。你在家里等着。”
玉梁一听宫里召见,却回头跟随砚说,“把我的马牵过来,我要送大姐到皇城去。”
玉秀当着众人的面,不愿驳了玉梁的吩咐,就由他骑马在边上护送。
玉梁虽然十岁,可一身学子圆领袍,看着却是沉稳。
何太监也不阻止,玉梁送到宫门口,扶着玉秀下了马车,“大姐,我在外面等你一起回家。”
“这天冷,你还是先回家去吧。”
“不冷,我就在这等你。”玉梁却固执地绷紧小脸。大姐还是当他是小孩子,什么都不跟他说,但他直觉玉秀这进宫肯定不简单,生怕自己不等着,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他虽然是一本正经的大人样,玉秀还是看出了他的紧张,拍了拍他的手,“那你等会听宫嬷嬷的,啊?”
玉梁不忍再违拗,点了点头。
“劳烦公公照应了。”他转身对何公公客气了一句,宫嬷嬷又塞了个红包过去。
何太监笑着说,“太后娘娘最是仁慈不过,你们放心。”
玉秀转身,看到面前的巍峨宫门。此时北风呼啸,宫门内外却是寂静无声,就好像一只蛰伏的巨兽,正在伺机择人而噬。
前世,她没有进过宫,也没想过重生后竟然会站在宫门前,可事情已经来了,怕有何用?
玉秀深吸了口气,慢慢跟着何太监往里走。
太后娘娘的仁寿宫,在内宫深处。这一路走过御花园,走过几座宫室,偶尔还遇上年轻貌美宫人,穿着薄棉比甲,笼着手,小步走着。就算寒风中冻得有些瑟瑟发抖,可走路的步伐还是小步。
宫中,是这天下最讲规矩的地方。谁行差踏错了,轻着受刑,重则丧命。
何公公收人钱财,这一路倒是殷勤,偶尔还给玉秀指点几句,比如路过的宫殿中住的是哪位主子,脚下是石板是汉白玉而不是白石头,风中传出的花香是极品寒梅。
玉秀配合地听着,偶尔惊叹着,步伐拘谨而快速。
走了近一个时辰,才来到一座挂着“仁寿宫”匾额的宫门前。
“颜娘子,这就是仁寿宫了,您稍等,奴才去给太后娘娘通禀一声。”何太监像变脸一样,站到宫门前,完全没了外面时的张扬之态。
玉秀自然是答应,站在宫门口等候。
此时已是午后,站在宫门前寒风更大,就算有日光晒着,也没有暖意。
过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有个面容严肃的中年宫人出来,“这位可是颜娘子?跟奴婢进去吧,太后娘娘正在殿中等着呢。”
“民女正是,有劳姑姑了。”玉秀跟在她身后,走进仁寿宫,沿着青砖铺就的小径绕了几圈,才算到了太后娘娘所在的正殿。
殿门口一个宫人传话说,“太后娘娘吩咐,天寒地冻的,颜娘子入内参见吧。”
玉秀是没有品级之人,按规矩只能在殿外台阶下跪拜,允许入内拜见,也算是恩典了。
玉秀连忙谢恩,又跟着走进殿中。
一路冷风,乍一进殿,就觉得一股暖意萦绕,让她冻僵的手脚隐隐发胀的痛感。
“民女颜玉秀,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她跪下磕头。
等磕头完,又过了一会儿,头顶上传来一个听着慈和悦耳的声音,“你就是做出露华香的颜玉秀?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玉秀不敢怠慢,连忙直起身子抬头,她不能直视上面,抬头后又马上垂眸,看着自己身前的地毯。
抬头这一瞬间,她看到上面坐着一个穿了石青色绣着福寿纹宫装的妇人,看着约莫四十来岁,脸上没什么皱纹。虽然上了年纪,可一看就知道,年轻时必定是个美人,而且五官端庄,威仪毕露。想到太后娘娘可是稳居皇后之位到太后的,必定是手段厉害的。
文太后看颜玉秀一身银色镶红边衣裙,梳着丫髻,看着就像个小姑娘。但那张脸,果然是倾国倾城。
“你就是颜玉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