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巴拉做梦也没想到,那一想懦弱的大晋军队今天竟然犹如神将。他的身上只过了一件裘皮,身子在寒风中瑟瑟的发着抖。不止是冷的,还有命的威胁。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些,这一片的场景何其的相似。前些日子,他被任命之后率领了五万铁骑充当先行部队,说的好听了,是为了能够整个鞑靼来年的充粮,却是事实上,每个人都有私心,每个人都知道这先行一步就意味着能够多得些好物。他一向贪婪,一向掠夺无度,这一次他率领了部队绕过以往惯常骚扰的城镇,攻其不备的偷袭了庆州。庆州的百姓们何时受过这样的打击,一个个都面色惊慌,在他们面前仓皇乱窜。那场屠城是他下的指令,他从未后悔,甚至一直回味在其中。可这才过了几天?这才享受了几天?脖颈间的利刃不是假的,那锋利的刀锋已经稍稍划破了他的皮肤,有一丝蜿蜒的热血顺着脖子向下。有些温热,还有些瘙痒。他却连动都不敢动。他屠了大晋的城池,大晋就要屠了他的将士!“哈尔巴拉,我听说你的儿子也来了,还做了你的副将?”马背上的燕王悠悠的说着话,若是此时他的手中没有那柄宝剑,若是此时他面上的神情没有那么冷峻,那哈尔巴拉一定以为他是在和他聊着天。“我们投降!”哈尔巴拉忽的高呼起来,“投降!我们投降!”他不敢妄动,前头有高头骏马慢慢的踱了过来,手中似乎提着什么东西。那是什么?他心中有丝不祥的预感,急躁的想要那人走的快些。身边的将士们听了主帅的军令,先是微微一愣,离得近的有些不情愿的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高高举起了双手,离得远的也看清了身边人的举动,纷纷效仿。军营中喧顶的吵闹声似乎一下安静了下来。哈尔巴拉的眼里只有那人手里的东西,时间仿佛被放慢了百倍,那马蹄一步有一步慢慢的踱着。一声,两声,三声。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随着这马蹄声被牵动,离得越近,心跳越紧,似乎下一刻就会冲破了胸口。“降了?”马背上的人渐行渐近,口中发出一声鄙夷的声响,“怎么就降了?”他将手中的东西随意的抛向哈尔巴拉,“你儿子可比你有骨气多了。”儿子?儿子!那东西“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在雪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了哈尔巴拉的脚前。那是一个人头,是他儿子的人头!那人面上还带着浓浓的恨意,眉头紧锁,似有不甘,又是愤恨。“儿啊!”哈尔巴拉一下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再也顾不得什么,徒手推开了燕王抵着的利剑。他一下跪倒在地,慢慢的捧起那个头颅。他的眼睛还没有合上,那是死不瞑目啊!“你们!你们!”“你们?”哈尔巴拉话音未落,身上又被压上了无数的长戟,“怎么?知道心疼了?屠城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心疼?抢了别家财物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心疼?”眼前忽的有一双黑色皮靴映入眼帘,是燕王已经翻然下马。他摆了摆手,让抵住哈尔巴拉的将士们挪开兵器,他手中的长剑锋利无比,慢慢的挑起哈尔巴拉的脖颈,“我不会杀了你,我要把你绑在阵前,我要让你看着你们的军队是怎么被我们大晋的军队给消灭的!”“全部押下去!”华剑焘一声令下,大晋的将士们纷纷向前,将这大队的鞑靼将士们押回营地。这一仗偷袭的漂亮,以一敌十俘虏了敌方数万将士,还将敌方的主帅给降入军中。大批还未来得及送走的财物失而复得,被关押在鞑靼军营中的大晋妇女也被解救。只是回到了大营,燕王似乎还不满足,在自己的营帐中仍是愁眉不展。“殿下,这是怎么了?”华剑焘守在他身边,关切的道:“将士们都很亢奋,这一仗我们以少敌多还能赢得如此漂亮,大家都很期待来日的大战呢。”“正是如此,我才有些担心。”燕王深吸了口气,看着面前的沙盘,“对方损失了一员大将,下一步必定是要全力反扑的,大晋的军队毕竟不擅长冬日作战,又是与对方的骑兵部队抗衡,我怕……”华剑焘却不等他说话,“殿下!军前最怕的就是说这种话,大家斗志昂扬,正憋着一口气要攻下鞑靼,我们可不能这时候临阵退缩啊。”燕王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不是要临阵退缩,而是……”他看着华剑焘,道:“我知道大家正是一鼓作气的时候,这个时候冲劲十足,我是怕一旦冲动,伤亡会不计其数啊。”“你是说,死?”华剑焘忽的哈哈笑了起来,“殿下,我们一起征战了那么多年,可从来没见你说过这种话啊。”他勾起的嘴角有一丝冷酷,眼底是嗜血的腥光,“我们身在军营,誓要守卫了大晋的疆土,死?死算的了什么?只要能保住一寸疆土,送上了性命又算的了什么!”“我知道。”燕王一下失笑,拍了拍华剑焘的臂膀,“我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可我怕啊。”营帐中的气氛一下凝滞。华剑焘知道他现在说的绝不是玩笑,他也知道他究竟怕的是什么。打仗,对军人而言胜利就是全部,但是胜利对于一国的皇子而言,又是却是灭顶之灾。这些年太子殿下身子越发的不好,陛下十分担忧,他是如何登基的谁都知道,他心中害怕的是什么,他们这些做儿子的也全都知道。要守得土地,又不能太过耀眼,这对燕王而言实在是太难了。“殿下……”华剑焘也拧起来眉头,“那太子殿下的病若是真的连太医们都束手无策,那还真是……”“太医?”燕王仰头长叹,“那些保守的老头子们能医什么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