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又是一年秋风肃杀时。
顾清宁抱着一捆公文书卷踏进了承建司,绕过通廊,路过各公房,已有署员注意到了她,也都知道她是不喜虚礼的,因而皆与她点头示意然后继续装作认真地干活办公,她回以微笑,接着独行于官署中,他们便知道她今日心情不错。
她径直来到承建司中最角落位置碘,没有先去找司监,也没有让人通报,只在门前无声一立,大堂上的参事们立即安静下来,齐刷刷地转头望向她,她甚至觉得这一刻这些青年满面都带着熠熠光辉。
原来被期待,就是这种感觉。
双方竟一时都没有出声,直到她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一霎间,工事房内跟乍起惊天雷似的,一下沸腾了,年轻的参事们都从画案前蹿了起来,欢呼着,一齐涌过来把她包围,拥着她踏入工事房。
顾清宁打开手中的黄封政令,大声地对他们说:“恭喜你们,终于成为朝廷的正式官员了,官职从七品,享正职待遇,自此以后你们的去留不会只由一人决定!你们的作品作为都能为你们带来属于你们自己的机会与荣誉!”
整个工事房欢腾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们如此高兴。
惊喜过后,很多参事也渐渐意识到什么,这种激动就变成了惶惶不安。
因为这个政令一旦确立,就意味着,他们之间有一半的人不能留下……
工事房司监张远宁从公房里出来,没有直接挤过来跟顾清宁说话,而是在他的公房门口站着旁观满堂雀跃,远远与人群中的顾清宁对望一眼,面色既充满愉悦又皱着眉头显露几丝伤神。此时此刻全工事房的复杂心情都在这位最高长官的面上体现出来。
顾清宁面不改色地笑着,一边跟参事们搭着话,一边穿过他们走向张远宁,由他迎着进入公房,关了门。
大堂上的众人立时安静了下来,各有所思。
她将政令文书递给张远宁,让他照令落实,张远宁一手接过一手将另一份文书交到她手中。
她没有直接打开,而是瞧着他有些纠结的表情,问道:“这是参事裁减名单?”
张远宁点头,“是,下官拟好,给执事大人审过,他说应该给大人你看一下,再做最终拟定。下官也觉得应当如此,毕竟这些参事们都与郎中大人共事过……或有交情……”
顾清宁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也知道张远宁不是惯做这种伎俩的人,所以此时明显很不自然,却让她忍不住发笑,将不曾打开的文书又塞回他手上,道:“若说共事,你和你们执事大人与外面这些参事不也曾共事过吗?恐怕比我交情更为深厚吧?”
张远宁哽住,低下头看着手中文书,一时无语。
顾清宁接着道:“张司监,当初我会荐你为工事房司监,就是因为你不但有才华而且人品正,可不要被这官场上乌七八糟的风气乱了心性,多想无益,我不在乎你是否弄走了我在意之人,哪怕你们有一天瞧我不顺眼了向上检举我,我都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们给我的承建司留了什么样的人才,你们工事房出了多少好图纸,可懂?”
张远宁心服,正身附礼:“下官领教。”
她笑言:“这是你最后一次有权力直接决定他们的去留了,好好珍惜吧。”
张远宁也笑了出来,不过只是干笑几下,然后止住,又是一副严肃样子,“大人今日亲至工事房就是为了宣布这个消息吗?未免小题大做了吧?”
顾清宁在茶座边坐下,姿态随意,放下怀中的卷轴,忍不住调侃一句:“张司监,本郎中是你上司,又不是仰慕你而追求未遂的大姑娘,多给点好脸不行吗?装什么酷?”
这么没上官架子的,也只有顾清宁了,张远宁终于绷不住,笑起来,又咳嗽几下,故意板下脸道:“殷殷谄媚,非吾辈所为,多蒙顾大人训导,不敢逆大人作风。”
“什么意思?”
他眉头一挑,一本正经道:“自从有了一个女长官之后,整个承建司都变酷了,不用装。”
这真把顾清宁逗得噗嗤笑了出来:“哈哈,好,继续保持。”
她双肘撑在桌案上,轻松掂起一副卷轴,递给他。
张远宁打开卷轴来看,见是图纸样稿,问道:“这是?”
顾清宁问他:“前两日总司监官员在赶朝途中被神秘歹徒伏击险些丧命的事你应该知道吧?”
他点头:“还有前天礼部官员竟在官署中遭人恶意袭击,兵部有大量重要军械被窃,就连宫里的妃子都差点遭歹徒猥亵……也不知最近怎么了?朝廷上下怎么这么不太平?这段时日频频生乱,若说是巧合,这也太……”
顾清宁不再正对他,垂面自顾自摆弄着案上的茶具,道:“是不是觉得就像有一股神秘莫测而神通广大到恐怖的力量在向我们逼近?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不过也因此看出,无论是各官署还是皇宫的防务都存在问题,还不够安全,不能给朝廷百官足够的保护……“
张远宁一直在细看图纸,听出她的话音,难免感到诧异:“所以……大人你是想建议朝廷给给官署及皇宫都加建防危密室?”
顾清宁颔首肯定,道:“这个想法还不成熟,不过可以先做尝试,这是我根据我们工部官署建筑结构构思的密室初稿,我需要张司监你尽快完成工事房的参事裁减,并从留下的人才中选出几位最为优异者,开始依照这幅样稿绘出详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