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宁去工部的第二日,众人待她的态度已有所好转,虽然变化不大,但难得没人再想为难她,就连东堂司司监李象瞳都没有再抱怨什么,只是视她为无物而已。
即使是一时不能让他们完全接受自己,不能参与工事的正式讨论,她对现状也已经很满意了,所以打算先一直保持这样的低调,一开始不引人注意才能在这里立足更长远。
这一日过去,她却发现自己还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了,眼下广和宫的工程横生各种状况,可以说工事房是百事缠身,她还怕别人看不惯自己,其实别人根本就顾不上看她。她也说不上这是好是坏。
卢远泽回工部正常署事了,他只避了一天一夜而已,脖子上的痕迹也不知他是怎么去掉的,反正到署之后,一切如常。他自是不放心,远远地遭看过几眼,也旁敲侧击地问过梁正卿,得知这两日顾清宁的情形,他稍微松了口气,料想顾清宁定是自有办法,就不再说别的,也不再见她,暗示梁正卿安排人盯着她点,他的确是很怕顾清宁不是真心要帮他解决麻烦,要防着她。
连续干了几天的零碎活,且每天都是她最晚离开工事房,今日也不例外,走时路过李象瞳的公房,她进去问了句自己的参事制服什么时候可以领到,结果却被李象瞳冷言冷语地嘲讽一番,说什么制服向来只有男子的款式,难不成还要为她一人配罗裙啊?
顾清宁真被气到了,郁闷归家,一见顾清桓独自在前院打转,就想跟他诉苦宣泄一番。可她还没开口,顾清桓就用一言止住了她的气话:“今日,卢远植亲自上门来了。”
顾清宁一惊,问:“他怎么会来?所为何事?”
顾清桓气愤地跺了下脚:“因为殷济恒!他不但不愿与我们一同对付卢家,还偏向卢家,不惜出卖父亲,跟卢远植说父亲在他面前抱怨卢家种种,真是可恶!阴险啊!”
“那父亲呢?父亲是怎么应付他的?”她急问道。
顾清桓回道:“今日他来时,我不在家,也没见当时情形,只听父亲说,卢远植是来给我们顾家下马威的,对父亲一派问罪的样子,父亲知再怎么装软弱也无法,就向卢远植直言心中怨恨,都是卢远植能想到的,掩饰也无法。听唐伯说父亲与卢远植吵了好久,这下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糟了,那我们之前的掩饰不都前功尽弃了吗?卢家知道了我们的报复之心,绝不会再放过我们了!卢远植开始死盯着我们顾家了,怕是将有大祸……”她蹙眉深思,也开始惶惶不安。
顾清桓道:“父亲也是这样说的……”
“父亲都这样说?”顾清宁讶异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难不成就这样任人宰割?”
“父亲说他会想办法,此时正一人待在书房里,我也不好打扰他……”他回望了一眼书房的方向,一阵强烈的恐惧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顾清桓突然支撑不住,几乎瘫在地上:“完了……真的完了,我早该知道,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办法可想?顾家没救了……”
顾清宁心里也是一阵冰冷,惊颤起来,她瞪大了眼睛,环视了一周自家的庭院,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停驻了目光。顾清桓分明可见她睁大的双眼中有恨绝的泪水,她摇头,直接抓起他的胳膊,拖他起来,嘴里念着:“不会!绝对不会!这是不可能的!我们顾家不会就这么完了!我绝不允许!”
她拖着顾清桓往书房跑,直接一把推开紧闭的书房门,还未进去就先开口:“父亲!我们还有办法!我们有办法自救的!卢远植他一时又不能拿我们怎么办!我是说就算他想顾家人死,但我们此刻不还都活得好好的嘛!我想到了,此时他都还来不及动手,我们可以设法先引开他的注意力!让他暂时忽略我们!他一定有更紧急更在意的事!”
顾清宁与顾清桓冲了进去,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在屋子里找寻顾清玄的身影,以为顾清玄此时正焦头烂额地在书桌前发愁,看到的却是,他背手立在书房墙壁前,望着墙上新挂上去的一张图纸,说不上是泰然自若,但也并不愁苦,似在深思某事。
姐弟俩看到他这样,心中瞬间平稳了不少,惊恐感褪去,安静下来,走到他身旁,与他一齐望着墙上的图纸。其实那也不算图纸或者图画,只是一张写了密密麻麻的字的大纸,纸上内容主体部分可分为三行,从左往右去,纸张的下部用大字写着“工部、御史台、礼部”,这三个分别是顾清宁和他自己还有顾清桓的进取目标。
以顾清宁为例,她已进工部,现在是最小的参事,位于最底层,依次而上便是司监、执事、总执事、总监工……一直到工部尚书,工部尚书之上有另写了左司丞及其他兵刑两部。这一行内容从底部一一排去,不但写了每个等级的官位品级还标出了目前任此职的人,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都是她进取的障碍。
同例,御史台与礼部也是如此。
这三部就是他们的目标,图上人名上百,谁可为友,谁已成敌,皆有标注,与其说他们是在看图,不如说他们是在直视自己的野心。
顾清玄转头面向儿女,与他们相视,他开口,只问:“甘心吗?”
他们皆道:“不甘心!”
他点头:“这便好。”
“世事无常,人心难料啊,父亲,我们是谁也指望不上,此时应该尽快想办法对付卢家才是,不然这一场谋划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