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满一月,顾家出殡,弱水佳人终为冢中枯骨。
这是顾家两年间第三次办丧事,两次真一次假,就像有人讽笑的那样,他们对于白事可以说已经轻车熟路了。
此言正是出于丞相大人殷济恒之口,且是在顾青玄面前直接说出。
顾青玄面色稍动,望了下与他们隔了一段距离的送葬队伍,暂且隐忍,不显愠色,只笑道:“凡望族名门,人丁兴盛,这红白之事都是少不了的,顾家不算兴旺之家尚且如此,更何况长安城内其他名门贵族乎?生死无常啊,丞相大人。”
此时的殷济恒正因长久以来长生教的兹扰搅得有些神智迷糊,所以今日跟顾青玄说话都有些按耐不住心气出言放肆了些,听出顾青玄的暗讽之意,他心中更是不爽,冷哼一声,正欲抽鞭回马而去,却被顾青玄按住了手腕。
“如此关头,丞相大人还要与顾某置气吗?”
他冷脸问道:“什么意思?”
顾青玄凑近他,放低了声音,对他说道:“丞相大人应该知道……毒害郡主的凶手至今身份不明……”
卢远思与殷齐修尚未回到长安城,殷济恒本指望他们能揪住顾家与长生教有关的罪证,却没想到,顾青玄会向他提起他从未上心过的一件事,并在他面前拿出一物……
顾青玄撩开丧服的袖子,从袖间取出一件物什,神色凝重地放进殷济恒手里,殷济恒直直地盯着那一块白玉麒麟玉玦,手掌开始颤抖,在寒风中头脑仍一阵一阵地热。
顾青玄满面忧愁,眼中有惊惶不安之色,道:“丞相大人应该认得这样东西吧?顾某是专门查过才知道这是当年长生教西教士的标志,原属于大祭司白如晦……这样东西是封棺前在郡主的棺椁中现的……顾某恐王爷惊慌本想在丧事完成之后再拿出来,今日不得不跟大人你提一下……为了查这块玉玦的来历,顾某还了解了一些别的……当年丞相大人与长生教的渊源……略知一二,特提醒大人……”
殷济恒脸色已然白,差点坐不稳跌下马去,顾青玄一把握住他的手掩起玉玦,也顺便扶稳了他,从喉咙里出一声:“丞相大人,小心!”
他继续道:“他们到底想怎样?他们想做什么?这些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就像鬼魅幽灵一样纠缠着我们……顾某本以为这一切与我顾家无纠,谁想……会遭如此横祸!”
殷济恒被他的声声悲切打动,眼看这长街广陌一路白花,他心神震荡,咬牙轻声问顾青玄:“他们为什么要杀害郡主?你可有推论?”
顾青玄思索了下,低声道:“或许……他们是想引起皇上的注意……丞相大人你想啊,当年的事无论是我顾家还是晋王府都没有任何瓜葛,而他们却在我们两家结亲时毒害郡主,这箭头指向分明不是我们顾家或王府,而是为了让郡主之死引起皇上对长生教的注意,从而深查下去……之前死伤再多的人,也只不过是让我们心生畏惧,皇族尚觉得事不关己,而这次,死的可是郡主啊!”
“引起皇上注意……从而深查……”殷济恒嘴唇打颤,念着这一句话,心底生出最大的恐惧,他一边念着,一边瞪大眼看着顾青玄,不断摇头:“不要,不要……”
顾青玄明白他的意思,还装作半解,疑惑道:“丞相大人你是说不要把长生教与郡主之死有关说出去?”
“不要说……”
顾青玄可以感知到,他正在一点点地被推向崩溃的深渊。
顾青玄露出诚恳之状,握住他拿玉的手,“丞相大人怎能怀疑顾某有异心?若顾某真想背叛丞相大人,怎会把这个秘密隐藏至今?还向大人你坦白?丞相大人难道忘了当初结盟的约定了吗?如今大业尚未成功,丞相大人就想抛开顾某了?”
殷济恒看着他,稍微镇静了些,问道:“顾青玄,我还能相信你吗?”
他重重点头:“当然!只有我们互相信任互相支撑,才能走到最后!建不世功名!”
两人驻马相对,殷济恒审视着眼前的顾青玄,很想探清他是否有一丝的伪装,而顾青玄的模样,一如当初,在未央湖畔,他们初次提起结盟时,那般热忱坦荡……
说话间,两人的马匹已落后许多,出殡队伍行进到南城门下,白花漫天,一把一把抛向空中,朔风阵阵,扬起满城哀色……
走出城门,一阵大风刮过,白花扑面而上,待人睁眼,纷飞而下的白色圆纸花变了形状,一个个的,白色双麒麟模样,在风中飘飞从四处袭来,向八方飘散。
送葬队伍中惊声不断,未曾停歇的哀乐夹杂着众人的惊呼“长生教!长生教!”
人喊马嘶,人影相撞,若不是前有晋王爷和姐弟稳着,怕是要大乱。
冷风裹挟着白纸花扑上眼帘,迎面袭来,不给殷济恒一点喘息的余地,他双眼瞪出,看着漫天的白双麒麟,将他包围,侵占了他的视线……
顾青玄都慌了起来,把他往后推:“丞相大人快上马车去,快走吧!恐怕邪教行凶!丞相大人快走!”
殷济恒莽莽撞撞地调转马头,神志不清地冲向后面自家跟过来的马车,下马,被家仆护卫架上锦篷马车,他一撩帘,顿时整个人都僵住,惨叫了一声,眼前一黑,向后仰倒,摔下了马车……
有人撩帘往车里一瞧,瞬间惊得魂飞魄散——从马车顶部泻下鲜红的血液,浸染了整个车顶内衬,从四壁的云纹锦绸上蔓延下来,将华贵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