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桓跟发了疯似的,向卢远承扑去,跟他扭打纠缠在一起,好似将所有的怒气和怨气都朝他发泄出来。
却因为醉酒四肢乏力,又被卢远承反扑过来,他不依不挠地反击,卢远承压着他跟他互相撕扯捶打,就像小时候两人置气那样顽皮打闹。
一起在太学读书时,顾清桓时常被那些王孙公子嫉妒取笑,卢远承自然是带头的那一个。
可他怪得很,若是别人在他之外欺负顾清桓,他反而更气,又要出面护顾清桓,两人时常相伴,又时常打闹斗嘴。
他们打得面红耳赤,把榻上滚得乱七八糟,那些书稿都被他们碾得粉碎。
纠缠间,顾清桓伸手一扯就撕裂了卢远承的领子。他华服被撕胸膛袒露,更不服气,就把顾清桓压得死死地,去扯他厚实的衣服,两人都不肯退让一点。
顾清桓头痛欲裂,实在不敌,又不肯认输,直把脸憋红,圆睁的双目中溢满血丝狠狠地瞪着卢远承。
卢远承伏在他身上,摁着他的肩与他对视,僵持了一会儿,好似先败下阵来一样,怒气退散,倒了下来,脸埋在顾清桓肩上,喘着气,闻着他身上的酒香……
“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招惹你,从来都是我的错……”
他竟然先认错了。
顾清桓一怔,不再发怒,也放松下来。
“清桓,我只是嫉妒你,从小就嫉妒,你有那样超群的才华,还有疼爱你的父亲母亲,你的姐姐弟弟也都爱你,你不用面对豪门中复杂的嫡庶争斗,考取功名也是轻而易举……”
听他这样说着,顾清桓心中似有所动,感觉到自己肩上有一些湿润,“你哭了?”
卢远承嘴硬道,“我才没有哭!我……我只是累了……”
顾清桓轻拍了下他的后背:“累了你就睡会儿吧……”
这么多年,只有顾清桓最明白他的苦楚,最能看穿他……
就算那么多人都围着他那光芒万丈的哥哥而对他假意敷衍,但顾清桓一直都在,就算被自己欺负,他也从不抛弃自己,他一直都懂自己想要什么……
这么多年来,如果没有顾清桓的激励扶助,自己恐怕也就甘心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庶子了,跟这长安城中满城的贵族纨绔一样,永无止境地堕落下去。
所以他才那么舍不得他……
他抱紧顾清桓,“你会陪我吗?留下来陪我……”
顾清桓抚着他的后脑安慰道:“我一直陪着你啊,你放心,我会一直帮你的,你想要的,我都能帮你争取。”
“清桓……清桓……”
卢远承喝醉了一般,低声连绵地念着他的名字。
在这青楼中,在这凌乱的床榻上,卢远承的依赖,让顾清桓感觉有些诡异,听着他的喘息越来越重,身体好似与自己相连分不开似的,腰间也有奇怪的异样……
他心如鼓锤,莫名不安,轻轻推开卢远承,把他放倒在榻上,自己小心翼翼地移下床,整理衣服,揉着绞痛的头颅,想要离去。
“清桓,你怕了?”
他回头,见榻上的卢远承嘴角扬起邪魅的坏笑,那么玩世不恭,却又孤单酸楚:“算了,你去吧,不用管我……”
他低头往前走,却听卢远承又加了一句:“对了,把墨玉姑娘叫进来,还有初荷姑娘也一起吧……”
……
一夜酒醉,宛如梦靥,顾清桓失魂落魄地游荡回家。年尾之时,长安街上尽是热闹,他浑浑噩噩昏昏沉沉游走其间,心中无限落寞。
回到家中,前院无人,看着一府的清冷寂静,心里更不是滋味,想往年这个时候都是家中最热闹的时候,若母亲还在……
他惋叹着,闻到浓重的药味,心中疑惑,径直向父亲的房间跑去。
无论怎样,这还是个家啊。
此时顾清玄正躺在榻上,身上依旧披着狼裘,嘴唇干裂发白,半昏半醒。
顾清宁不发一言,坐在他榻沿上,喂他喝苦涩的补药。
顾清玄睁开眼,看看女儿,从床榻内侧枕下拿出一个小匣子。
顾清宁放下药碗,接过匣子,疑惑地打开,见匣子里安然保存着三样东西,似曾相识。
有一样她是一眼就能认出,那是一把粗糙的小木剑,剑把上还歪歪扭扭地刻了“顾清风”三个字。
这是顾清风六岁时削的一把小剑,当时还划伤了手指,惹得他们好是心疼,被父亲发现就没收了。他在剑身上留下的一点血迹,现在已经变成黑色一点。
再打开另一样,是一张折叠泛黄的纸张,上面的笔迹稚嫩,写着四句诗,她念了念,那是顾清桓五岁时写的第一首诗……
顾清玄伸手,从匣子里拿出最后一样,是一副卷轴,缓缓摊开,装裱其间的纸张已经陈旧发黄,上面的线条笔墨已然淡去,顾清宁看清上面的图画,鼻子一酸,几乎落泪。
“清宁,你还记得吗?你十二岁那年,父亲想重建书房,你就画了这幅图样,给父亲设计了一间书房……你知道父亲看到这图样时有多么激动吗?我跟你母亲那晚一夜没睡,就在这屋子里,看着我们女儿画的建筑图样……十二岁的小女儿啊……你母亲一直说,她的儿女都是要不凡于世的……”
“父亲……”顾清宁哽咽着握住顾清玄的手。
他仰面,满目苍凉:“我顾清玄何其荣幸?得妻如她,又生儿女如你们……”
顾清桓在门外看到房中情形,含泪扑了过来,跪到父亲榻前,握住他另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