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丘捡了根竹枪握在手中,笔直地站在第一排正中的位置,他向左右看去,发现站在最前列的都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嫡系军使们,心中不禁倍感自豪。他的左手边是张狗子,右手边是赵大脚,这两个家伙都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列阵对敌,脸色紧张得煞白;岳丘看着前方逐渐接近的那队骑兵,抓紧时间向左右各踢了一脚,低声斥道:“都他娘的给老子挺住,谁要是丢了老子的脸,老子就扒了他的皮!”
说来也怪,这两货本来害怕得手脚冰冷,但是被岳丘的一踢一骂之下,反而觉得浑身上下都舒缓了许多;张狗子哑着嗓子回答道:“是,挺住。”,赵大脚却被踢出了一大箩筐话来:“都头是神仙下凡,我跟在都头边上肯定也没事。”,也不知道他是在自我安慰还是在习惯性地拍马屁。
岳丘又赏了他一脚作为表扬,然后提声高喝:“杀金狗,过肥年!”
身旁身后的士兵们轰然和道:“杀金狗,过肥年!”
刚才金兵那凌厉的攻势确实吓坏了不少人,不过人都是这样,抱成一团之后就不那么害怕了;战士们紧挨着都头和军使,腿肚子便不再发抖;再跟着吼上那么几句,更感觉胆气就壮了几分。张狗子也扯着嗓子随岳丘一起喊,可喊着喊着,眼见着金兵就是越来越近,狰狞的面目,明晃晃的刀枪,高高扬起的马蹄,仿佛下一刻自己就会被踩中一般,于是嘴里禁不住发出了恐惧的尖叫:“啊~~”
“杀~~!”,岳丘发出了狂暴的怒吼声,率先树起了竹枪,随着他的动作,密集如林的枪尖全都向前斜伸出去,直直地指向奔腾而来的骑兵。
蹄声如雷,势不可挡,可是就像再怎么汹涌澎湃的河水,也不得不避开耸立的岩石一样,这支如铁流般滚滚而来的轻骑终究没有选择硬撼军阵,而是在距枪阵丈余远的地方画了道弧线,绕了开去。
“噢~~”,身边传来劫后余生的欢呼声,那是满头大汗的张狗子;这小子刚才僵硬地握着枪杆,只知道机械地听令举枪,直到现在才像是灵魂归了位。岳丘没好气地又踢了他一脚,同时向战士们发出了新的命令:“立定,收枪。”
其实刚才他自己心里也非常紧张,毕竟面对的可是冷兵器时代最强的兵种,要说不怕那是假的。不过粗铁要经过火烤锤砸才有锋刃,杂兵要经过战场锻炼才成精锐,这一切都是他必须要经历的。
百十号人听到命令之后,齐刷刷收回长矛,双脚整齐地原地踏步两下,高声吼道:“立!。”,刚才金兵避己锋芒的举动,让他们胆气大长,信心倍增。就连张狗子的胆怯之情,似乎也随着方才那声长长的尖叫发散到了空中;他目不斜视,把脚步踩得通通作响
刘锜站在小土坡上,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战场上的态势,大旗树立在他的身边,迎风招展。他暗暗懊悔自己低估了金兵的斗志,本以为陷入埋伏之中的敌人会被轻易击溃,没想到对手困兽犹斗,反倒给自己的精锐带来了巨大的损伤。当战兵的败势初现的时候,刘锜立即就调动后备力量顶了上去,对于这些既缺乏武器又缺乏训炼的部队,他的要求并不高,只希望不要一触即溃,能够拖住金兵一时半刻的,给战兵争取到重新集结整顿的时间就行;谁知道岳丘的那个都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惊喜,他们牢牢地守住了谷口,掐死了敌人逃跑的路线;刘锜放眼望去,就见金兵纷纷下马准备步战,自己手下两个都的战兵已经支援到位,而王彦的前锋只在百步开外,于是当机立断地命令道:“全军出击!”,然后跳上马背,向亲兵队扬手一挥:“随我杀!”
令旗挥舞,杀声震天,至此胜负再也没有任何悬念。
这一战共消灭金兵四百五十二人,缴获马匹近千,盔甲兵器无数,是八字军近来少有的大胜仗;更为重要的是,庞大的粮队充实了山上的粮食储备,八字军在短期内再也不用担心后勤问题了;所以战士们个个喜笑颜开,人人精神抖擞。
“我这个密集枪阵怎么样?”,岳丘略为自得地问张长风,不等他回答就感慨道:“现在我才懂什么叫做阵列不战,金狗看到我的阵势,连冲都不敢来冲。”
“那是因为金狗的箭矢用完了。”,张长风连连摇头:“不然咱们就是活靶子,被他们游射两轮,队伍就要溃散了。”,他装作没看见岳丘僵硬的笑容,继续说道:“以往我大宋禁军的阵列里面,十个人就有六张弓弩,还有可以射三百步远的神臂弓,加上枪、盾和斩马刀,这才是金狗辽狗说的阵列不战。”
两人都露出了心驰神往的表情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换上这样土豪的装备啊。
这时赵四走了过来,低声禀报道:“都头,柱子死了。”
岳丘闻言怔了一下,随即悲哀地点了点头,抬眼看到忠护军的人在不远处围成了个圈,就拔腿向那边走了过去。何柱子在十个人当中年纪最长,平时寡言少语的,但不管是干活还是训练都很卖力,是个实诚的人。他自小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如今牺牲在战场上,连为他流泪的亲人都找不到一个。
何柱子瘦弱的身体平躺在地上,胸前是一个大大的血窟窿,岳丘蹲了下去,轻轻地抚平他的眼帘,脱下自己的披风,盖在他的身上。
“柱子,下辈子托生到个太平世道。”,赵大脚颤声说道。
“托生到个富贵人家。”
“做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