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虽就立了春,但寒冬注定还要留恋好一段时日。
巍峨壮丽的南北二宫银装素裹,默然伫立在氤氲银光里。
正月十八这天,愁云退去,碧空如洗,辉映着庭中的玉树琼枝,漫开叫人微微眩晕的清光。
正月的喜气尚未退去,温煦微黄的阳光斜照在宫廊里,叫人想起正朔早起喝的那盏椒柏酒。
却非殿里气氛却是轻快不起来,来往的宫人都低眉顺眼,尽量弱化存在感。
湖阳长公主刘黄下了肩舆,步伐轻快地往殿里走。
陛下十五下的诏书,她这几日忙着受封和府邸布置,都没进来瞧刘疆。
大哥的两个儿子刘章和刘兴业已长大成人,二弟刘仲和二妹刘元没留下子女来,小妹前年成婚到现在也还没有喜信。
小辈中能叫她逗着玩的就只有三弟的长子刘疆了,故而格外疼惜。
这才三天不见,就把她想的不行。
宫人们见的她来,忙拜下行礼。
刘黄立马发觉殿中气氛不对,她问宫人谁来了?
除开得了皇后眼缘时常召见的彭宠夫人王惠而和她们姐妹,还有谁会来拜见皇后?还能惹的皇后这么不高兴?
宫人觑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道:“宁平长公主。”
伯姬?
伯姬怎么能惹皇后生气呢?
两人一个敬一个让,从来都是和和睦睦的,什么事能闹成这样?
刘黄让把羽年叫来,那是自幼服侍皇后的老人了,性子又不像常夏那么板正,只要能说必定会透给她的。
宫人脱了她的鹤氅挂在衣架上,又打了热水来给她洗手净面。
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个面容艳丽的宫人迎上来行礼:“见过湖阳长公主。”
刘黄忙叫起,挥手叫宫人们都退下去,拉过羽年低声问道:“殿下和伯姬怎么了?”
她怕羽年以为她护短不肯说,还特意加了句“她娇蛮任性惯了的,看我一会不骂她”。
羽年知道刘黄想岔了,赶紧解释:“宁平长公主告诉殿下,她来时听说有侍中进言请陛下纳妃,以广衍储嗣,安天下臣民之心。”
纳妃?
如今宫中只有一后,后宫确实空虚。
侍中说的倒也在理,只是落到皇后耳朵里不免就扎心了。
谁乐意和旁人分享夫君呢?
刘黄问道:“那殿下怎么说?”
羽年摇头:“殿下听后只是沉默,什么话都没说。”
刘黄心道,皇后这也是情知避不过去。
她这么懂事,倒惹得刘黄心下不忍了。
如今天下未定,陛下又已立太子,确实也不用急着充盈后宫。
她回头见了陛下得劝劝陛下,还是结发夫妻的好,别一开始就离了心。
刘黄又问:“陛下怎么说?答应了?”
羽年还是摇头:“宁平长公主也就是听了个音,便来说给殿下来。”
这孩子,还是向着皇后呢。
也是。
往后宫里就算进再多人,能让她刘伯姬叫三嫂的不还是只有皇后吗?
何况,还有疆儿呢。
有疆儿在,她们之间便是实实在在的亲人了。
她这么一想,便越发不想叫陛下和皇后为这事伤了感情,便自去衣架子上取了鹤氅披上:“我去前殿看看,你叫殿下先别着急上火。陛下一向看重殿下,不会不把殿下的感受放在心上的。”
羽年躬身应是。
她对陛下的信心本该比刘黄足,毕竟陛下求娶皇后时那满脸赤诚依稀还在昨日。
但如今到底身份地位不比往昔了,陛下要充盈后宫那也是合理的,谁能说出个不字来?
只是——
她一想到宁平长公主话音一落,殿下的脸一下就沉了,而后又勉力笑着说应该的样子就觉得心里扎的疼。
殿下若是往低了嫁,哪用这样?
她深吸了口气,上前替湖阳长公主整衣。
等湖阳长公主走后,她又折回了里殿。
殿中的气氛已经好多了,话题也早转到刘疆身上了。
但羽年还是觉得不论是皇后还是宁平,都是为了聊天而聊天,都在哄彼此高兴。
皇后一见她进来,便抬眼望过来:“谁来了?是大姐来了吗?”
羽年点头:“湖阳长公主想起来有事要和陛下说,又去了前殿。”
郭圣通忍不住笑瞪了她一眼:还在她面前打马虎眼呢。
多半就是羽年告诉了湖阳有臣子劝谏刘秀纳妃的事情,弄得湖阳去前头打听情况了。
她思及至此,心下不免有热流涌过。
旁人家都是姑姐们怂恿着纳妾,到她这却是都向着她。
果然是以己心,便能换得人心啊。
不过,也没什么要紧的。
纳就纳吧。
她刚听宁平说起时,心下是复杂的很。
她喉间一阵阵抽紧,缩在袖子里的手有些发颤。
她在心底笑自己,还纠结没了阴丽华,要不要敞开心扉接受刘秀呢。
这下好了,王丽华、刘丽华来了。
她想伸出手来拍拍心口止住心慌,却发现手脱力的很。
不止手脱力,舌头也发麻。
她这是害怕了吗?
真傻。
有什么呢?
他的心若在她身上,谁也夺不去。
他若厌恶她,她再挣扎也是没用的。
而且——
就算他现在爱她是真的,但就能保证他不变心吗?
男人总是贪新鲜,而女人却总是希冀安稳。
她总不能为了守住他,把自己陷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