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旦朝贺的前一晚,大雪整整下了一夜。
翌日郭圣通和刘秀起早带着刘疆乘辇往前殿去大宴群臣时,便见宫阙重重皆覆盖上了层白茫茫的厚雪。
纵目远望,没有一处不白的通彻。
寒风凛冽,刮过庭中松柏,碎雪簌簌往下落。
天际边红日乍现,柔和了天地间的光线。
郭圣通坐在辇上,听着车轮碾过宫道的声音,耳边时不时又传来积雪压断了树枝的咯喳咯喳声,只觉得静谧到了极点。
她抱着手中的鎏金手炉,轻声同刘疆说话:“一会下了辇跟父皇去前面见大臣们害怕吗?”
刘疆进学了,在朝臣们眼里就是大孩子了,都盼着在宫宴上见见太子。
刘秀一向又觉得刘疆聪慧明彻,全天底下就没有人及的上。
臣子们一提,立马就应了。
这么小的孩子,也不知会不会怯场。
郭圣通是很有些担心的。
刘疆摇头,声音软糯:“不怕,父皇去,太傅也去。”
他又拉着郭圣通问:“外祖母和舅舅今天也来吗?”
况儿腊月底才回来,隔天便进宫来把母亲接出去了。
郭圣通点头。
郭况眼底泛开笑意来,到下了辇分手时还小大人般地叮嘱郭圣通:“母后不要喝酒,肚子里有弟弟。”
都说小孩子眼睛干净,母亲住在宫里时便指着郭圣通问刘疆母亲怀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他半点都没犹豫,立时很肯定地说是弟弟。
话音一落,满殿人都被他逗笑了。
只有郭圣通知道如果按照前世的轨迹,这胎的确还是个男孩子。
她不免有些心惊,私下里问刘疆为什么是弟弟。
他看了她一眼,很奇怪地问不能是弟弟吗?
她这才明白过来,他以为她想生什么就生什么。
她便继续柔声问他为什么要个弟弟?
刘疆的眼睛一下亮了,“弟弟能陪我玩,跟我一块写字。”
陪你玩?
郭圣通:“…………”
怎么有种养猫养狗的感觉?
“妹妹不行吗?”她问他。
他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勉强道:“妹妹也不是不行,只是我还是喜欢弟弟。”
行吧……
郭圣通只能哭笑不得地结束了这场对话。
再之后,为了怕郭圣通生出不能陪他玩的妹妹,他总是要格外强调郭圣通怀的是弟弟。
郭圣通当下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了,母后会听我们疆儿的话。”
刘疆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小模样真是惹的人想捏他的脸。
刘秀迎上来牵过疆儿,又叮嘱郭圣通:“若是身子疲倦了,就先回去,不要硬撑着。”
郭圣通点点头,“陛下在前面也少喝点。”
被儿子叮嘱完,又被夫君叮嘱,父子俩个都当她小孩似的,她心下有些好笑,但更多的却是温暖。
因着百官和命妇们都要进宫朝贺,前殿一早就把雪扫净了,免得叫人脚底打滑摔跤。
郭圣通和刘秀父子分手后,由青素和羽年一左一右搀扶着一道走的很是顺利。
不多时,便进得殿中。
落座后,宫人捧来热汤,郭圣通一口气喝了,寒气尽除。
这样大雪天,又怀着身孕,还得应付一天人。
羽年心疼的不行,一时给郭圣通腰后垫个枕头,一时问郭圣通想不想吃点什么?
郭圣通瞧着她这忙乱样,便拉了她的手笑道:“不值什么,好些人家都是子时刚过就阖家起身了,比我苦的多。”
又过了两刻钟,命妇们断断续续地到了。
郭圣通一一接见,说上几句闲话。
轮到阴丽华时,她心底到底不受控制地泛开了涟漪。
命运真是神奇。
若是她对阴丽华说,前世时她们的命运牢牢绑在一处,她只怕会瞪大了眼看她,以为她在说胡话吧。
“马都尉在外辛苦征战了一年,夫人在家辛苦了。”
阴丽华垂首淡淡一笑,“殿下言重了,这都是应该的。”
她仰起头来,黑宝石一般的双眸熠熠生辉。
她的目光落在郭圣通隆起的肚子上,语气真诚地关切道:“殿下如今是双身子,可不能累着。”
郭圣通知道阴丽华的关心是真心实意的,但是不知怎地,她仍觉得有有些讽刺。
前世时,她们只差闹的鱼死网破。
今生却能笑着说话,一派和气。
郭圣通点头笑笑,谢过她的好意,叫人带她下去坐了。
阴丽华走后,羽年忍不住轻声感慨:“马夫人生的真美。“
郭圣通笑,一句南阳第一美人堵在嘴边差点冲口而出。
羽年见她笑,估摸着她也不讨厌阴丽华便又接着道:“人都说红颜薄命,但马夫人婢子瞧着却是极好的。”
这倒是。
前世时,郭圣通是她的手下败将,她最终母仪天下。
而今生,她没有嫁给刘秀,也过的平安喜乐。
马成今年随安平侯盖延征战,先是南击敖仓,继而转攻酸枣县、封丘县。
三地皆破后,又南伐刘永。
先攻下襄邑,进而攻取麻乡县,于是围刘永于睢阳。
数月之后,尽收田野之麦,乘夜以梯入其城。
刘永惊惧,引兵逃出东门,盖延追击,大破刘永军。
刘永弃军逃奔谯,盖延进攻,杀鲁郡太守。
彭城、扶阳、杼秋、萧县望风而降。
继而攻破沛郡。
刘永部将苏茂、佼疆、周建领三万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