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榴花妖艳烘,绿杨带雨垂垂重。
绚烂的霞光从窗前绿釉花盆中的石榴枝叶间斜照进来,漫洒下一地混杂着粉红花瓣艳光的斑点。
葳蕤深绿的叶子映着朵朵水润粉红的花朵,颇有几分像这屋里摆着的一架四扇红漆木绿流云纹的屏风。
风从敞开的轩窗中卷进来,拂的散落的珠帘叮叮当当作响。
母亲讶然地望着郭圣通,几乎疑心听错了。
郭圣通叔叔向来和他们家来往的不多,自她父亲去后更是彻底没了踪影。
从前郭圣通只当是异母兄弟间关系疏远,也没当回事。
但自从知道郭圣通知道她父亲把数百万田宅财产留给了她叔叔,都没换来她叔叔的上门拜访后,就对这个叔叔再没有一句好话。
今天却主动说要请叔叔一家浴兰家来家做客,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吗?
郭圣通望着母亲解释道:“不管我喜不喜欢叔父,但父亲若在想必乐于见到我们和叔父一家亲近。
骨肉兄弟,总是血浓于水的。”
她话音淡淡,神情缓和,显然是不似从前那般耿耿于怀地计较了。
母亲舒展开眉头,欣慰地笑了笑:“好孩子,我知道你不喜欢你叔父。但你父亲就他这一个兄弟,还是该多和你叔父来往亲近些。”
郭圣通默然,不置可否。
母亲也不再多劝,私心里也觉得小叔子的确是做的过分了些,也就难怪孩子不愿尊敬亲近。
她另起了话题道:“明日不用进学,好好地歇歇,早膳我就不等你了。”
郭圣通点头,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回去了。
母亲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满含着欣慰笑意的双眸终于黯淡了下来。
她缓缓阖上双眼,想着女儿那句“血肉兄弟,总是血浓于水的”只觉得痛彻心扉。
转天午膳时郭圣通便问起母亲叔父有没有回话?
母亲说一早就打发人去了,只是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郭圣通不免想难不成叔父都不肯见他们家的人?
若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好来往的了。
长嫂如母,叔父本就该对母亲尊敬有加,似现在这样年节里从不登门就已经是不把母亲当一回事了,若是母亲派人去请都不搭理,那还有什么好惯着他的?
两家最好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什么兄弟会在长兄去世时都不来扶持葬礼一二?什么兄弟会处的比陌生人还不如?
难道父亲还不算厚待他吗?
郭圣通的火气霍然就往上冒,正要对母亲说若是叔父不愿来没得还求他的,就见急匆匆跑来一个侍女:“翁主,二公子一家已然举家搬走了。”
母亲同郭圣通俱是大惊,母亲也顾不得叱责侍女的慌里慌张,皱着眉头问起来:“问过周围邻居了吗?什么时候搬走的?去了哪?”
侍女答道:“听说已经搬走两三个月了,邻居也不知道搬去哪。”
母亲便添了几分怒气:“他要去哪随便他,竟然一声招呼都不来跟我打,是真没把我这个长嫂看在眼里啊!”
侍女垂下脸去,不敢接话。
两三个月?
郭圣通细细算来,正是自己风寒怪烧的那段时日。
那时候母亲无暇分心去理旁的事,全心扑在为她延医请药上面。
叔父那时候搬走,又没有遣人来知会。
待郭圣通病好后,知情的人还只当母亲早知道了,也不会在她面前多嘴绕舌。
如此一来,母亲竟是现在才知道叔父一家悄没声地搬走了。
母亲自然也想通了此节,她气怒交加地道:“若不是桐儿说浴兰节请他们一家过来,我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呢?”
郭圣通起初的惊讶过后,反倒觉得再好不过。
叔父一家若是还在真定,无论怎么样总还是要打些交道的。
她便对母亲笑了笑:“既然叔父一家对我们避之不及,连搬家这样的大事都没来和母亲说一声,从此后再互不来往谁也挑不出我们的错处来。母亲就随叔父去吧,有什么好生气的?”
话是这样说,母亲到底气过后又遣了人去问是搬到哪去了。
用她的话来说,不能年终祭祀时对着先祖没个交待。
郭圣通知道她就是担心,也懒得戳穿她。
四五天后,便有消息回来说是去了蜀中。
蜀中,是二婶母齐婉儿的娘家所在。
这是阖家去投奔岳家去了啊。
母亲又是无奈又是窝火地冷哼了一声,也终于放下心来,再不提叔父一家,全心筹备起浴兰节来。
弟弟郭况数着日子盼望起浴兰节好痛快地玩一天,一早就约好了玩伴要去城郊采艾、蒲、凤仙、白玉兰、柏叶、大风根、桃叶回来煮成兰汤沐浴去毒。
母亲知道他采药是假,能借机出去疯玩才是真,却也不愿说破孩子的一番期待之心,反倒每日晚膳后都会和他凑趣说起怎么采药。
像菖蒲生在水边,地下有淡红色根茎,叶子形状像剑,肉穗花序。根茎不但可做香料,还可入药。
像凤仙还可以拿来捣碎了染指甲。
像白玉兰还可以拿来煮粥或和蛋一起蒸成蛋羹。
在母亲轻柔的话语中,浴兰节转眼就到了。
用过早膳后,姐弟俩迎着母亲含笑鼓励的眼眸饮了一杯蒲酒。
蒲酒蒲酒味芳香,有爽口之感,郭况颇爱,便伸杯又要。
母亲摇头不许,说小孩子家不宜多饮酒,又从红玉捧着的托盘上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