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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的背后往往还有真相。
这花的根茎已经死了,颜色却依然鲜红,举在灯光下一看,根杆上的纹路也依然清晰,上面长满了毛须一样的东西,摸上去很扎手。燕十八从来也没有见过繁铃草,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不过,自从第一眼看见它,背心就一阵阵的发麻。
“繁铃草,真的是繁铃草?”
大帐里的灯光很暗,帐外的风雪撞着紧闭的帐帘,发出‘朴啦朴啦’的声音。帐内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燕十八,另一个却不是狐离,而是燕十八的老师车敬,至于狐离,他被燕十八命人带下去休息。
竹简放在案上,竹片已经黄的发黑,上面勾画着一株似花而草的东西,样子看上去很是狰狞。车敬把根茎也放在案上,提着青铜细嘴灯仔细的较认了半天,实在看不出两者的相同之处。
“繁铃草灭绝已有千年,谁也不知道它倒底长什么模样。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花草固然无情,人却更无情。幸好极北的那一场雪冻死了它。”
“老师以为会是谁?”
“谁都有可能。”
车敬把竹简卷起来,放在竹筒里,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新竹筒,把根茎塞进去,然后提着灯,仔细的检查着桌面,确认上面没有遗漏任何一丝毛须,边找边道“燕国,大雍,齐国,甚至遥远的南楚。世人背离仁爱,贪欲就会滋长。”
老墨家又开始说教,燕十八却陷入了沉思,老师说得没错,谁都有可能,而且看上去最有可能的便是燕国,但是燕十八知道,如果它真的是繁铃草的话,那就绝对不会是燕国,繁铃草能断绝生命的繁育,然而它本身却繁衍的极是迅速,会顺着河流一直生长,穿过冰河,来到燕国,那样燕国就是在自掘坟墓。
既然不是燕国,那会是谁?
大雍?大雍与燕国的南面接壤,北狄人卷土重来,仲夫离率大军入侵,一南一北,两者之间的时机拿捏得几乎一致,险些使燕国陷入生死存亡的境地,天底下没有那么巧的事情,很显然,这是个阴谋。况且,那个使者也承认了这一点。
试想一下,燕国与北狄人陷入死战,若是燕国不能在正月十五之前结束战争,那么,大雍完全可以撕毁盟约,并且反过来指责燕国背弃盟约,背弃大周王朝,背弃天下人,而那时,就是燕国的灭顶之灾。因为燕十八是这场诸侯盟会的发起者之一,他不能像宋伯约一样置身事外。就算他能在正月十五之前灭绝了北狄人,仍然会有此忧,燕国刚刚经历了一场动乱,国力也有所衰减,再与北狄人来上一场死战,北狄人不是稻草人,杀敌一千,必然自伤八百。那个使者也说了,北狄人是为生存而战,可想而知,这一战必是惨烈无铸。等到燕国灭亡了北狄人,恐怕下一个便轮到自己。当然,那不会是在伐楚之前,必然是在伐楚之后。
如此说来,大雍的嫌疑最大。
真相好像如此。
好像只是好像,并不是最终的答案。
如果燕国与北狄人死战,大雍的确是直接的受益者,但是间接的受益者会更多,譬如,齐国。这个道理很简单,燕十八根本不用多想,大雍比北狄人更强大,比燕国更强大。燕国与北狄人相争,大雍得利,但如果是燕国与大雍相争,得利的又会是谁?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出来,得利的必然是一心想要取代大雍而称霸天下的齐国,尽管他们刚换了一位君侯,但是国力却并没有衰减,这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等待了数十年的最大时机。
南楚也有可能,并且是最大的可能。北地的诸侯乱成一锅粥,最大的获益者其实是南楚,说不定,那位疯狂叫嚣着的楚侯会达成心愿,跑到朝歌城去,把九鼎抢走,抢到大江之南去,向天下人宣布,天命在我,我是唯一的王。
真相往往隐藏在迷雾的背后。
可怕的不是花花草草,可怕的是那不可知,不可测的人心。
到底是大雍,还是齐国,或是南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燕十八必须得看清这迷雾,而不是被迷雾吞噬。
这就是大争之世。
冬天真的很冷,老墨家缩着脖子走出大帐的时候,帘外扑进来一阵冷风,把燕十八吹得浑身上下透心凉。灯光从侧面看他,把他的影子拖在地上,又斜又长,他的眼睛明亮如雪,越来越亮。从他的角度看出去,正好可以看见帐外,那里等侯着一大群领主,这些领主都像嗷嗷叫着的狼一样,眼睛是炽热的,胸膛也是炽热的,就连腰上的剑都是火烫火烫的。燕十八知道,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朝着北方呼啸而去,把躲在冰封堡后面的,最后的北狄人撕碎,那是无上的荣光,燕人千年来的夙愿。不过,他却不能那么做。
“燕国还不够强大,时机还不到。”
地上铺着一张虎皮,是那个使者带来的,据说是北狄之王赠送给燕十八的礼物。北狄人会给我送礼?不,北狄人只会想着怎么才能把我吞进肚子里。
燕十八在虎皮上缩了缩脚,他没有穿鞋,脚很白,像女人的脚一样白皙光滑,还很修长。磨擦着温暖的皮毛,冻僵的脚指头有了些知觉。他拿起一根铁棍,桶着盆里的火碳,腥红的火碳突然窜起了一丝火苗,险些把他的眉毛烧着。
“君上,使者到。”
就在这时,那个使者来了,又是一阵冷风灌进来。
燕十八皱了下眉头,紧了紧脖子上的系领,身上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