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余辆零零散散堆放的木车旁,一身铁甲的汉军正与衣甲不齐的叛军殊死搏斗,双方在短兵相接之后,便已进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
自从伏泉率汉军破了鄂县之后,有着蕲春、鄂县两县之地的缴获,以及沿路的征集搜缴,伏泉麾下总算能有一些可用的马骡,不过都被他除了分出一些不错的战马给斥候、军将外,其他的马骡都被他用于后勤运输了。
总之,尽管有兵将反对如此浪费马匹,不过在伏泉的强制命令下,汉军远行的行军途中可以有更多的车马运输后勤了。当然,如果不是今天遭遇伏击,伏泉也没有想到,他当时的执着会成为今天的救命稻草。
毕竟对于一支驰援的军队来说,多带车马无疑会降低行军速度,而且对于很多兵将来说,多余的马匹不如给他们上阵杀敌,也不该留着浪费在运输上。只是,伏泉有自己的考虑,毕竟一旦从荆州江夏进入扬州庐江,他和甘宁所在的蕲春县补给后方,两地之间的补给线无疑会被拉大。
除非伏泉能一路直接和庐江太守汇合,在舒县获得补给,否则仅靠路上征集搜缴,显然是不够大军的后勤供应的。天知道那贼首黄穰,带着十几万兵马进攻庐江,沿路还会给自己留下多少东西,伏泉如果不自己准备足够的后勤军需,谁知道沿途会不会发生变故,到时候假如因为缺粮之类的情况导致兵无战心,谁知道会不会让他就此被叛军击败呢?
至于说和鄂县的荆州军索要补给,那更别想了,就伏泉和赵凯面和心不和的关系,对方不下绊子就好了,加之荆州江夏和扬州庐江,中间有大别山的连绵山脉阻隔,即使能从鄂县运输,对于后勤压力也不低,说不得后勤部队的运输也跟不上他这支主力军队的速度,让他吃暗亏。
基于种种原因,伏泉选择自己运输,这样虽然行军速度慢了,但却是极为稳妥。也正是如此,靠着那百余辆运输的车马,才让汉军能在被叛军滚木礌石的冲击下,靠着车阵摆乱的凌乱阵型,和人数占优的叛军周旋起来。
李狗子是江夏蕲春人,今年已有二十四岁,家曾有田地数亩,看他有些深邃的眼眸以及比其他人壮实的身材,就能猜出他不完全是汉人。
没错,他祖父当年外出探亲,过河时不慎落入河中,如果不是他祖母一家相救,他祖父就葬身鱼腹了。后来他祖父因为掉到河里受了寒气,一直发烧发热,是他祖母日夜相随救治,两人之间也就日久生情,最终李狗子的祖父娶了他祖母,不然的话,也就不会有他父亲和他本人了。
闲话少扯,几年前阿父卒得急病,所费甚多,然而却无人愿意借钱给李狗子家,非是他家信誉不好,盖因所有人都得到了当地豪族黄氏的警告。李家当时是举目无门,乡里县里的亲属都因有黄氏的警告而不敢接济,本来汉人不敢借钱李狗还可以去求祖母家,可是祖母家身为蛮人,一直受到官府监视,能有多少余钱,指望他们能就其父也是希望不大。
当然,李狗子也曾到蕲春县署告状,希望蕲春县长能为他做主,然而换来的结果却是在自己告状之后,连县长面都没见到,就被县署的役吏打出县署。黄氏是江夏乃至整个荆州的大姓,那蕲春县地方吏员多为黄氏人或者和黄家有关系的人,自然可想而知李狗子去状告黄氏会有什么下场,或许不是因为黄氏想“名正言顺”的夺了他家的地,可能李狗子估计就此就出不来县署了。
后来李狗子明白自己告不了状的道理后,也就彻底放弃了,县里如此,郡里黄家势力更大,他能去哪儿告状?最终,李狗子被逼无奈,李家只能贱卖田产给黄氏,起先是一亩、两亩……直到彻底将田产卖光,将钱全部政治阿父,毕竟汉代重孝,即使李家并无多少钱财,李狗子也要救他父亲。
然而,阿父最终还是死了,李家也是再无一钱一地,李狗子只能带着寡母一人投奔祖母家。可是祖母家的境遇也不如他家,也只能保他一家有口饭可吃,毕竟他祖母家是正宗的叛乱蛮人之后,比他李家这种汉蛮血统的更早被盘剥,他去的时候已经有不少蛮人被迫给当地豪族为庄客奴兵了。
只是,祸不单行,去岁,光和二年,春天的又一场波及天下的大疫将他这个尚可以支撑的家庭彻底打碎。他的母亲因为年老体弱,偶感风寒,没能等到郡里专门安排的治瘟疫的医匠到蕲春县来就此离世。当然了,李狗子确信,即使能等到医匠,按照县里那帮豪族的尿性,即使他们家族没人得病,那帮豪族也肯定是先让医匠给他们诊治完了,再放那些医匠诊治他这样的百姓家庭,这世道就是这么不堪,无权无势,只能被这些地主恶霸欺负。
这场瘟疫不止是李狗子母亲就此离去,也让江夏百姓,各家各户基本都有亲人死去,有的家庭也为此绝户,虽然瘟疫官府早宣传了预防对策之法,可是这东西又不会主动告诉他们会来,谁也不能真正的彻底防疫成功。
想到这里,李狗子不由得想到这几年一直都发生的瘟疫,对比数年以前的确是死人变少。据说那本对治理瘟疫颇有奇效的《瘟疫防治论》,是人称为“戾龙”的伏流川和张机、华佗两位神医发明的。李狗子想不明白,那个似乎比他还小的伏流川是怎么会有那种脑子,可以治理可怕的瘟疫,真是太聪明了。
对了,那个伏流川好像就是他对面这只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