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问题的首要在于用人,只要用对了人,就不至于有什么闪失。我到时候会保举顾实,这个人至少有一点好处,认真。”
“嗯,顾守拙人虽然糊涂,但是做个干吏还是绰绰有余。至于做官……还是要历练几年再说。”张舜卿对于顾实和刘堪之这两个名字其实都已经很淡然,可以随意的谈论,并不把他们看的如何特殊。不过在她私心里,范进自然是最好的一个,不管其他男子有多出色,在她口中都要贬损一二,以揄扬自己的相公。
范进却自陈不足,“我大明提起大患,人都说是北虏,其实要我看,北虏之患远不及黄河。北虏破关,不过掠夺一地,黄河泛滥,则千里泽国。北虏饱掠之后,要退回草原,只要将帅稍出死力,总能保住大局不失。黄河泛滥却不是地方官所能颉颃,水灾瘟疫交替而来,便能制造出几十上百万的流民,那些人吃不上饭,就要造反。比起只抄掠的虏骑,这些要夺江山的人才最可怕。所以能治河的,才是人才。”
“不,能用好治河的,才是人才。将兵者无非匹夫之雄,将将者才是元戎之才。”张舜卿依旧坚持着自己丈夫最棒的观点,“国朝上下能如退思般见识者有几人?单这一项,便是顾实拍马也追不上你的地方。他最多只能治个河,退思却能管好治河的人。你的防瘟条陈、治役书还有官民论爹爹都已经看了,很是夸奖了你一番,还要推行各地,让地方官以退思为榜样……别得意,若不是本小姐说你好话,就不是这样结局,早把你拉下去乱棍来打了。”
“对,自然是夫人功劳最大,本领最高,拙夫不敢居功。”
范进笑着与张舜卿又是一番情话,忽然道:“夫人且起身,我给你看个宝贝。”
说罢范进起身,从带来的箱笼里取了几张卷轴出来,在桌案上铺开。
张舜卿走上前去就着灯火来看,却见这卷轴上画的乃是上元县的全景图。范进的绘画技能在这方面的帮助极大,整个上元指掌图全是用油画技法勾勒,整个城市尽收眼底。张舜卿看了片刻道:“这是退思心中,未来上元县应有模样?”
“正是,三年之内,上元就该是这样。乡下的百姓男耕女织,为城中百姓提供饮食,承担徭役。城中百姓做工经商,繁荣商业。人人安居乐业,百姓无饥寒之忧。有钱的锦衣玉食,没钱的也不至于饿死,自然就没人造反了。你看,这是我未来要在上元建的草市,专门为乡农贩卖果蔬肉蛋所设。这里,则是官府的收粮栈房。我也是乡下人出身,虽然不曾下过田,但是也知道农人所惧怕者不止是歉收,也有丰收。米贱伤农,农人借了钱,全指望收了粮食还债。结果粮价大跌,连利息都还不清,日子就过不下去。所以有的时候,一边是吃不上饭的饥民,一边是放火烧毁粮食的农人。大明的粮食容不得这么糟蹋,以后农人种的粮食,官府包购。不管丰收歉收,粮价必须要稳,只有粮价稳当了,百姓的心才不会乱。好在现在江宁的米商,全靠外购,对于本土的商路还没建立起来,一张白纸就好作画。未来江宁的水患没了,粮食出的多,官府抢了先机,他们再想进来捣乱也不容易。朝廷肯收粮,百姓就敢放心种粮,鱼米之乡如果闹粮荒,天下就要出乱子了。再看看这些茅厕,不要小看这个啊,这些秽物可以肥田,于农事大有帮助。我当初在京师啊,就是被粪臭熏的头疼。再看这沟渠,修好以后不管下多大的雨,都不会内涝……”
张舜卿看着心上人指点江山的模样,恍惚间仿佛看到了父亲。虽然父亲指点的是整个天下,范进指点的只是上元一县,但是两人的风姿气度并无区别。她将头靠在范进肩上,看着他手指扫过之处,当下还不存在但是在画卷中已经出现的建筑,以及画中百姓笑容满面的情景,心知要实现这一切绝非易事,即便是有大员撑腰,也不是朝夕可就之事,忍不住问道:
“退思,你在这任上不过就是个过度,未来的前程在京师不在江宁,只要不过不失,爹爹也可以包你考绩上等。又何必做这受累不讨好的事情?不管是堤坝也好,还是罢内织染局之议也罢,其实都是把自己放在风口浪尖得不偿失。至于修沟渠,建草市这些小事,没有人会在意,百姓或许会念你好处,但是于朝廷而言并无意义。所以这么多地方官,没人修沟渠建那五谷轮回之地,不是他们想不到,而是没好处。你在这里又待不久,何必如此卖力?”
“若以我个人而言,确实不必如此费心费力,只要小心不犯大错,就可有大好前程。但是对于上元百姓来说,来一个白面包公范青天,总好过来个不做事得太平令尹范传胪。再说就这么混日子得官吏,不说老泰山,就是卿卿你这等天仙般得人物,若配了个庸员,不是明珠投暗?我现在做的事,于上要报答皇恩浩荡,于下也是为我们的子孙后代谋个铁打富贵回来!”
“乱世文章不值钱,元末之时群雄逐鹿,饱学宿儒也不如一二粗鄙武夫。五代之时,牙兵凌虐节帅,武夫可挟天子,百姓民不聊生,互相攻杀干戈四起,那等世界称为率兽食人也不为过。我辈书生读圣贤书,所求者修、齐、治、平。让天下太平,不再回到那等乱世,是我们的本分。固然要防范武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