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有人款款上山,灰衣体长,青色布鞋落在地上,如同柳叶点头,轻拂水面,圈圈涟漪层层荡漾,水波还未远去,脚步再落,又是另一番无限风景,而那一声声清脆响声就从此人腰间响起,有无限风情,叮咚作响。
上山的那一条路如同一抹铺展在脚下的彩虹,曲折蜿蜒,延伸到李元昊的身前脚下。
李元昊伸手扣指,敲击在断剑之上,另一种铿锵之声和那声音针锋现对,如同一把利剑从云端直坠人间,瞬间压过了那玄妙的叮咚声响,然后如同没入江河湖海的蛟龙,渐渐归于平静。李元昊再敲断剑,铿锵之声转而变得悠扬,环绕小镇,飘忽不定。
“天有多高?!”山下倏然传来来人的声音,并不如何响亮,但是余音袅袅,穿透力极强,整个小镇都清晰可闻。
“不过头顶三尺高!”李元昊快速抢答道,来人声音还未消弭,李元昊最后喊出的“高”字强行压下来人的“高”字。
她并不擅长这种机锋话语,之所以回答是为了压制对方的气势,一逞快意。
两道声浪在空中相遇,孔小鱼瞪大眼睛,声浪相撞之处,明显可以看到空中激射的灰尘气息,如同两道横跨天地的浪潮相撞,从天而降的一片树叶在两道气息的摧残下碎成了齑粉。
一招占了上风,但是李元昊万万没想到,来人一句话问完,另一句凸起再问,前后两问互成犄角,前后夹击,而且后一句更加震撼,犹如宝剑出鞘,惊雷初炸:“海有多深?!”
李元昊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被对方抢了先机,泄气再续,朗声回道:“不过身前三尺深!”
声音中再无锋芒毕露,转而百转千回,柔弱无骨,好似惊涛骇浪之中突然出现一弯吹不翻、打不烂的小舟,策帆起航,怡然自得。来人那句掷地有声的询问瞬间陷入沼泽泥池的一片柔软之中,难进分毫。
来人轻轻一笑,笑声清冷,毫无杀机,但是在余音末端,突兀一震,恰如琴弦绷紧,噌的一声,掀起新的风暴,上山小道之上,每一株树木,每一棵新生的小草,每一朵开放的花朵,都在这笑声中齐齐低头,倒向李元昊的方向。
天地万物,连空气中的尘埃也在针对北魏天子。
此时的李元昊再也无处可躲,双手伸开,轻轻跺脚,大地微微一动,气劲鼓动如布袋盈满大风,与那些山川花草正面交击。
依旧是悄无声息,毫无波澜,两股气息在空中相撞,空气中响起一声爆破声响,声音不大,在孔小鱼眼中有一个五彩斑斓的彩色泡泡碎裂。
李元昊脚下石块尽碎,碎成无数砂石,显然北魏天子吃了大亏,即便如此,也未曾阻挡对方前进的步伐,依旧脚步轻轻,张弛有度。
终于,那道身影出现在视野中,孤傲笔直,令人望而生畏。
孔小鱼下意识向李元昊背后躲了躲,因为那人身上的势太凌冽,他有些害怕,但是李元昊露出了笑脸。
因为来人她认识,而且很熟,镇北军副将时未寒!
李元昊偷师过许多人,学过很多招式,唯独时未寒的月水和她的气质心性最为相符,当年的一招月水,李元昊一夜已经有七八分相似。
手持断剑横于身前,李元昊继续敲击剑身,时未寒未曾停下脚步,不过这一次的前行没有对抗,只有琴瑟相和,相得益彰。
在相同的旋律中,远处雪山好似活了过来一般,皑皑白雪的山顶如同跃出水面的巨鲸,甩尾冲向苍穹。
因为相和,空中再无杀气,那些山石流水畅通无阻,如同一首仙乐。
牛福贵和凤小钗从房内走出来,远远望见时未寒,忍不住长大了嘴巴,特别是牛福贵,眼睛就没离开过镇北军副将腰间那把刀。
已经埋在地下的老爹说过,他有一个兄弟,刀法出神,常常让人忘记他本人,只注意他的刀,以前牛福贵只认为那是老爹牛喜庆醉酒之后的吹牛,看到时未寒和那把刀,他才明白,原来老爹说得是真话。
时未寒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一遍李元昊,微微点头:“万万没想到,丫头你能入神天境。”
李元昊展颜一笑:“时叔叔说的话,和魏老前辈一模一样,难道我入神天境就这么奇怪吗?”
“不奇怪,很难得,所以显得尤为珍贵。”时未寒开口道,眼神从整个小镇扫过,最后落在牛家小摊前,已经离开多年,有些东西改变了,有些东西未有丝毫改变。
“时叔叔,我问一句,您来岳麓书院是从洪叔那里得到的信息,还是中堂大人?”
“都有,洪将军言辞婉转一些,中堂大人的信件可就不那么和善了。”时未寒开口道,顿了一顿:“老中堂得了重病,如今卧病在床,不能上朝,希望你能回去。”
“那么时叔叔是来阻我登山的?”
时未寒轻轻一笑:“即便这一次阻止了你,保不齐你又会逃出皇宫,阻得了一时,阻不了一世,我是来助你上山的。”
李元昊皱眉道:“难道这雪山就如此难登?”
“比你想象中难登百倍。”时未寒说完,望向牛福贵:“牛大哥葬在何处?我去祭拜一下。”
牛福贵指了指后山。
“准备好酸辣粉,多放辣椒,不放香菜,我去去就回。”
话音还未消弭,时未寒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牛福贵突然抽泣起来,眼泪稀里哗啦向下落。
李元昊好奇,孔小鱼错愕,就连凤小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