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夜对依西唛娅和峥湛两个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依西唛娅回忆着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泪水一直止不住含在眼眶里,他把头埋在双臂之间,拼命压抑着悲伤。
而峥湛所承受的悲痛,并不比依西唛娅少,他也在回忆,回忆自己这19年来生活在这个小城市里的一切细节,虽然他不停地在反抗大家对他的约束,但对亲人的爱绝不会因为这些而改变半分。想到自己永远失去了这些关心和呵护他的人,峥湛的心就像撕裂一样疼痛。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各自舔舐伤口,如同受伤的小兽一样,在深沉的黑夜中显得无助而又孤独。
刚刚过完新年的气候非常寒冷,尤其是夜晚,寒风带着呼啸声包裹着两个人的身体,将他们的温暖渐渐带走。
依西唛娅倒是还可以,因为她常年跟随着父亲在沙漠周边行商,习惯了生活中忽冷忽热的气候,这一点寒冷对她的影响并不大。
但是峥湛就不同了,本来充满着悲伤的心情就会让一个人感觉身体失去温暖,再加上,夜晚的寒风裹挟着皮肤,峥湛感到刺骨的寒冷,环抱着膝盖的双手也在不知不觉中微微颤抖。
从白天到现在,他始终维持着这个动作没有移动,手脚早已麻木,甚至连颤抖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只是一味缩紧身体,来抵御寒冷。
不过这寒冷的天气唯一的好处就是,减缓了周边犬鹰兽尸体的腐烂,吹走了血腥味,让夜晚空中的气味不像白天那样浓烈。
瑟瑟发抖之中,峥湛突然感觉到一个温暖的怀抱贴近了自己的后背,然后一双手,一双属于女性柔软的,带着香味的手,覆盖上她紧抱着膝盖的手臂。一瞬间,整个身体从外到内传导进一股热流,就快要被寒风冰冻住的血管也似乎开始融化了。
峥湛想要回头,耳边却传来依西唛娅轻微地叹息声以及如同呢喃一般的话语:“不要动,现在天气很冷,就让我在你父亲到来之前,多少给你一些温暖吧,曾经听父亲说,魔兽原本是雷龙的鳞片,能够感知光和热,却无法抵御冰冷和黑暗,而精灵,是属于天空和女神的,我们巨大的羽翅以及轻盈的身体,会自动吸收光和热来为我们抵御寒冷,所以,在黎明到来之前,请接受我的帮助,好吗?”
说完,依西唛娅伸展开自己背后的双翅,他们就像一道巨大的屏障,将两个少年的身体紧紧包裹在其中,野兽们血腥丑陋的躯体,还有夜晚刺骨的寒冷,都被隔绝在依西唛娅双翅的外面。
“朋友…吗?”峥湛低语着,他从来没有过真正意义上互相帮助的朋友,从小到大,只是她和母亲在接受帮助,他不知道应该把依西唛娅定位在什么样的意义上面。
就算是,昨天一心一意要跟着依西唛娅他们离开,也只是为了实现自己成为英雄的梦想,他并没有真正思考过,该怎样和精灵少年们相处。
“唛娅姐姐,朋友究竟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你帮助了我,我也要帮助你,这样才算是真正的朋友呢?”
“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我觉得互相帮助是出于自愿,而并非一定要求得回报,如果真心想和一个人成为朋友的,你就会在意他的喜怒哀乐,在意他对你的态度,但是你绝不会去想,他给了你多少回报。以前,我们在沙漠之中行商的时候,就常常遇到迷失在沙漠中的精灵或者魔兽,他们有的已经成为尸骸,有的还奄奄一息的活着,但无论是什么样的状态,我的父亲都会将他们一起带走,然后为尸骨建起小小的坟墓,或者尽力抢救依然活着的人,让他们可以延续生命。”
“在我的记忆中,只要是让父亲看见,他就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我也从来没有看到过父亲向任何人要求回报,每一个被父亲救下来的人,都自动加入了我们的商队,赚到了钱就大家平分,赚不到钱就大家一起受苦,也从来没有一个人有过怨言,我认为,真正的朋友,就是可以同甘共苦的人,就是可以让你心心念念去帮助的人,只要在一起开心,那就证明互相之间已经成为了朋友。”
“是吗?只要在一起开心就行了!”峥湛重复着依西唛娅的话,渐渐地闭上了眼睛,这些话在他耳朵里就像是一个美妙动听的故事一样,让他安心,悲伤也好像变淡了。
粉灰色的翅膀就像是一个坐落在尸骨中间的半圆形羽毛帐篷一样,两个少年在帐篷之中静静等待,夜越来越深了,依西唛娅有些支撑不住打起了瞌睡,但他的手始终没有放开峥湛环抱在身体前方的双手。
感觉到身后的呼吸变得轻微有规律,峥湛偷偷回过头来,看着依西唛娅逐渐沉睡的脸庞,这个拥有古铜色皮肤,平时略显粗矿的少女,现在在他眼里,变得那么漂亮和柔和,峥湛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她了。
虽然他们两个都还没有成年,可是某些渐渐滋长的情愫正在峥湛的心中萌芽,这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不管是否如同依西唛娅说的那样是朋友之间的好感,至少有一点,峥湛是清楚的,那就是他看到眼前的少女,心中悲伤的疼痛就会不复存在。
一股想要轻轻抚摸少女脸庞的冲动,在峥湛心中涌动着,但是他忍住了,他不想吵醒依西唛娅,只是静静将头转回原来的方位,手指轻轻触动到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柔软指尖,然后把头埋在手臂之间,深深呼吸来自少女特有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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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王都之后的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