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木达儿真并非庸人在意识到不对的第一时间就选择了规避,迅速隐匿身形在草木之间,果然在他身形刚刚开始移动的时间,至少有三支短箭钉在了他刚才站着的地方,野木达儿真伸手捉住一支短箭观详了片刻,才明白刚才那些短促又密集的“呲!呲!”声是何而来。
不知何时绣了岳字的大旗开始在山林间飘扬,“杀!金人杀我同胞如猪狗,今日就是我们报仇的时候!”被金兵发现了之后,对方似乎也没有像往常那边一击不中立刻远遁,而是沉寂片刻,爆发出了更大的喊杀声,山崖内除了一些树木之外颇为空旷,这些喊杀声荡漾开来,带起一阵阵回声,久久不息。
野木达儿真本来还算沉着的面色看到这些飘扬着的旗帜的时候顿时脸色大变,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些旗帜代表着什么了,岳家军追上来了!这无疑是给了野木达儿真沉重的一击!几乎是想都不用想,他就决定了护着完颜兀术先走,可岳家军明显没有给他这种机会,在他准备回去的一瞬间,身前就多了两个人。
“别着急走,听说你伤了我秦虎兄弟,这账咱们可是要算算的”
“嗯,我与秦虎兄弟虽然不熟,但卫家军和我岳家军情同一体,你伤了他,是不能就这么走了”
这两道人影,一高一瘦,健壮魁梧的自然就是岳飞之子岳云,消瘦一些的则是岳家军中第一虎将杨再兴,两人手中各持一杆长枪,他们的出现并非突然,而是半刻钟之前岳飞带领他们和秦虎等人会合之后,就在伺机动手,好巧不巧的是刚好野木达儿真在这个时间因为烦闷选择出来透气,岳飞当机立断,下令强攻,同时命岳云杨再兴二人先行拿下野木达儿真。
两人的语气听起来倒也不是刻意去气野木达儿真,而是真的有几分恼怒的样子,野木达儿真无奈知道自己也要拼死一搏了,叹了口气,索性他的腰间还配有一柄短剑,不用在以一敌二的情况下赤手空拳的应对,三人间的战斗一触即发。
枪影剑光飞掠间,三人的身形交错,兵器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他们都是各自军中的中流砥柱,武力值自然不会低到哪里去,所以想要分出胜负生死也并非短短几招而已,就在野木达儿真和岳云杨再兴战成一团的时候,护着完颜兀术的金军已经被岳家军和卫家军侦察营剩余的人手一举攻破,岳飞这次为了保险起见也没有托大,足足带了两千人来追,而金兵经过侦察营一路上的袭扰暗杀已经只有六百余人了,而且即便是论单兵质量上,也不见得就能高过岳飞带来的人手,更别提他们的主帅正在被岳云和杨再兴围攻,如此一来除了散乱开来为了保命还在殊死搏斗的小股金兵外,就只剩近百人的精锐还在完颜兀术的身前死死的抵抗着。
但无论是战场上的那方都很清楚,这样的抵抗是没有意义的,也许是激烈的厮杀声再度吵醒了休息中的完颜兀术,当他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现在的情况竟然比上一次清醒更加恶劣,他几乎已经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老对头岳飞就在战场的某个角落看着自己,这样的生死存亡之际,完颜兀术不禁想起自己在金国内发动的政变,夺得金国大权悍然撕毁金宋两国盟约,大举南下攻宋,所过之境无人能挡,以宋朝百姓为猪狗肆意屠杀之时何等的意气风发,也想起了自己年幼时金国尚不存在,女真一族生活在辽人的铁蹄之下瑟瑟发抖的日子,他还清楚的记得女真族是如何的被辽人当成野兽互相之间以“打女真”这种游戏为乐直到如烽火燎原灭掉了辽国,成为大草原上的主人,纷乱的回忆在脑海之中涌动着,忽然他觉得自己来到宋国就是一个错误,如果自己不撕毁和宋朝的盟约,如果自己不驱使大军南侵入可这时间哪有如果可言。
一旁负责伺候完颜兀术的军医见到完颜兀术醒了之后便神情木讷,目光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此时他看到完颜兀术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好像在说些什么,连忙凑过耳朵去想要听清楚些,却被外面纷纷扰扰的厮杀声所遮盖掉了完颜兀术大部分的声音,只来的急听到完颜兀术嘴中的最后几个音节:“天亡我非战罪”军医还想再听的仔细些,完颜兀术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军医抬头一看,完颜兀术的嘴角正在往外流淌着黑血,军医大惊连忙扶住完颜兀术的身子,却发现他已经没了声息
于是一声悲拗的大喊响彻在山崖之内,仿佛盖过了所有的喊杀声:“大王!魂归了!”
这声悲拗的大喊声音并不洪亮,只是显得有些声嘶底里,仿佛是一个瘦弱的在一瞬间挤出了胸腔内所有的空气发出来哀鸣一般,让整个战场都安静了下来,人们开始放弃彼此的对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声音的发源地,岳飞也制止了手下们继续攻击的举动,因为站在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一名瘦弱的军医跪在地上悲怓的哭喊着,而他哭喊的对象正是岳飞一生都想击败的对手,完颜兀术。
一息,两息,三息,人们转过头去看到的情况和岳飞看到的没什么不同,只是很多人还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无法接受他们至高无上勇猛无敌的王如同一个老农一般躺在那里嘴角流出黑血的事实,呜呜,呜呜,终于有人开始哭泣起来,连带着所有还能站着的金兵都朝着完颜兀术的尸体跪拜哭泣,而即便那些伤重的金兵也在此刻忘记了身体上的伤痛,选择匍匐在地上努力的朝他们的王叩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