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章政事刚从宫里出来,候在宫门外的下人便急匆匆跑了过来,同自家主人问了安,那下人便起身附到平章政事的耳边悄说了起来。
原先神色如常的平章政事听到一半,脸色已黑得不成样子,他重重哼了一声,宽大的衣袖一甩,踏上马车。
“去大理寺!”
大理寺已经有段日子没这么热闹了。
京城里大大小小的衙门那么多,最冷清的就要数大理寺。除了京兆尹的人回来递案子,一般没人往大理寺近。
白墙黑瓦,黑门黑衣,明明铁卫的常服也是一身黑色,可两边放在一起,旁人总会觉得大理寺这身黢黑的官服里透着不祥。
平章政事周茂行到大理寺时,他的马车前停了另外一辆。
一个穿着白衣,一头黑发散在身后的女人从车厢内缓缓下来,扭头见到他,冲他行了个谋士礼,笑道:“没想到,您也来了。”
周茂行没说话,只是朝她回了个礼,而后摆出了请的架势。
啧啧,连话都不说了,看来这位真是气到一定程度了。慕玉白眼睛微微弯起,径直朝前走。
这两尊大佛大驾光临,自然早已有人在门外候着了,张大牛一路将两人带到公堂,此时周戎已经在地上跪下了。
看见跪在公堂中央的周戎,周茂行二话没说,夺过一个灰带的佩刀,用刀柄使劲抽向周戎的后背,一边抽他还一边骂着:“逆子!你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今天便打死你,向列祖列宗谢罪!”
后背被抽得火辣辣的疼,周戎疼得五官有些扭曲,可碍着自家老爹的面子,他硬是一下也没敢躲,生怕躲了他爹会打的更狠。
周茂行连抽几下,用刀拄地,大口喘着气。
堂内没人说话,连上来拉架的人都没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父子身上,等着看接下来周茂行会怎么做。
平章政事可是仅限于左右两位丞相的存在,现在朝中只有一位柳相,他只要好好做,明年升做左丞也不是不可能。
偏偏这个逆子在这节骨眼上给他搞事情,一边打,周茂行的脑子一边飞快的转着,想如何应对此事。
“裴寺卿,还请告知此案详情。”歇够了,没人拦,周茂行又打了几下,像是打累了,他由管事扶着走到一旁坐下休息。慕玉白也在自己女儿的伺候下落了座。
“此案说来也简单,今天午时左右,贵公子与定安郡主在四平坊发生争执,两方动了手,定安郡主武艺高强,周公子一方落了下乘,一时气不过,周公子便干脆让人打死自己一个家仆,后至大理寺来状告定安郡主杀人之罪。经过大理寺仵作查验,发现家仆之死并非定安郡主所为,且案子涉及两家,本官一时也不知如何定夺,便派人将二位给请了过来。”
裴鸿义的这番说辞,已经是给了周茂行面子,事情的起因经过他早已从管事口中知晓,这番假装不知情,重新问起,不过是想看看大理寺的态度。
“你!”周茂行听完后,胸口剧烈起伏,吹胡子瞪眼睛的看着自己儿子,双眼通红。
“周政事息怒。”慕思归笑着开口:“孩子间打闹向来不知轻重,偶尔会把事情闹大也在所难免。现在您也教训了令郎,我想他也该长了记性,以后定会清楚分寸。”
“慕军师莫要替这逆子说话,今日他能干出这等草菅人命的事,他日还指不定会干出什么。”恨铁不成钢的将手里的刀砸向半趴着跪在原地的周戎,周茂行对裴鸿义一拱手:“裴寺卿,此案便依照大盛律来查办即可,不用在意老夫。”
真新鲜。慕玉白心里嗤笑着,您都演了这么漂亮的一出大义灭亲,裴鸿义怎么不在意?
不过这个好人她自然不会凭白让给裴鸿义,抢在对方开口前,女人又慢慢开口:“一个家生子而已,不论生死,命都是主人家的,死了便死了,还能叫主人替他陪葬不成?况且若真要罚,我们家这个不省心的丫头也难辞其咎,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是我从小教你的道理吗?”
怎么现在她也有错了?慕思归憋着一肚子怨气跪下,撅着小嘴什么都不愿意说。
更让她难过的是,就在这种情况下,老大还不愿意看自己一眼。
她是想明白了,即使不用暴露自己的身份,今日周戎也污蔑不了她。可老大偏偏选择直接戳破,这是要赶她走的意思吗?
是她做错了什么吗?女孩拼命回想最近这段时间自己的表现,她似乎并没有犯错啊。
百思不得其解的慕思归见老大不肯理自己,又转头去看张大牛。没想到目光刚和对方碰上,张大牛居然什么也没说的移开了脑袋。
大牛哥也躲着她?
一瞬间,女孩儿心中的委屈更甚,她忍不住想,这都是怎么了?
“这家生子的事还好说,只是污蔑定安郡主一事,慕军师,您有何想法?”不论这死者的身份到底是不是家生子,但堂下坐着的两人都选择默认,裴鸿义自然也不会深究,反而问起慕思归的事。
“我不说了么。”慕玉白抬手敲了敲慕思归的小脑袋瓜:“让这丫头长个记性,引以为戒,以后动手前能先想想后果。”
慕玉白虽然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但说得话着实不太让人开心。瞥了眼跪在地上的慕思归,周茂行的脑子转了转。
双方又来回谈了几句,周茂行一上来就抽儿子表态度,慕玉白又一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样子,最后死者被周家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