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待张氏、元氏领着曦玥、怀安两孩子上了车驾,林懋经过大哥、二哥身前时,林中道强笑出言:“三弟…过往是俺们不对…可咱们终归是一家人啊…骨子里都流着林家的血…林秀现在回来了…俺们这些人要是不去…咱林氏的脸面…这…这…这…”
听到兄长的软言,林懋那颗本就硬不了的心骨再度软下,末了,他似怒似怨的絮叨着。
“…是啊…脸面…人这辈子…活的都是一张脸面…一家人…唉…心酸的一家人啊…”
一时间,两人沉寂,那林中涣几次想出口解释,都被几个长家前辈示意拦下,至于林中道,则一直僵硬着笑脸,大约三息功夫,林懋把心头的闷气硬声咽下后,才道:“算了…一起去吧,秀儿这也算出息了…他的名声可比你我们脸面金贵…往后你们别再做那些窝心事…不然让外人笑话咱们林氏事小…笑话俺儿可就事大了…”
闻此,林中道及几个长家顿时开颜:“不会,绝对不会,往后族里的事都依三弟的…”
车驾上,张氏看到此景,嘴里满是抱怨:“这个老东西,他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
元氏不想张氏燥火,便安慰道:“三哥嫂,今个儿大喜日子,您就别为过去那些琐事气身子,既然长家人都赔脸了,咱们这些晚辈还是要守着礼数,不然临水地界的人都会笑话林氏…笑话咱们…那样对林秀的名声也不好…”
“说的也是…”张氏怒中叹息,末了她咬牙道:“若非为了俺儿的名望,俺才不稀得搭理这些老皮狗…”
临水县南,临平驿站。
平日里冷清寂静的小驿站,此时却人声鼎沸,在驿站不远处,千骑甲士在赵源、林胜等校尉的指挥下,以都队肃立暂歇扎营,其悍勇塑律的威杀模样实在让人敬畏。
“俺的乖乖啊…这就是咱们北地的子弟兵…”
驿道前,负责掌控过往秩序的衙差啧啧自语:“咱们临水地界百十年来,多见出去的子弟兵,可像这样威武回来的,绝对头一回…不知道你们听说没那北疆搏战传言渗人骨髓…想想都夜里作恶们,不成想现在回来这么多悍兵种…实在厉害…”
“这还不都是林家大才子的功劳!”县府衙差捕头朱茂走来插声:“一个国子学士从军,这也是百年难遇的事,让这么文才武德兼备的人领兵打仗,肯定比莽夫俗子们厉害,别的不说,至少在军行战阵上就留有后手,如此也能保全咱们北地子弟兵性命…”
正说着,朱茂看到县丞安河与一黑甲将领从甲士营列方向走来,朱茂赶紧叱声众差役:“都机灵点,别让不长眼的村人冲过来,饶了大人和将军的兴致!”
听到这话,一众差役鼓足气力,拎起哨棒,活生生摆出人墙阵,将闻风赶来张望的附近村人乡亲给拦在驿道百步之外。
“林将军一战北蛮,二救临城危,如此荣耀功勋,实在是我临水地界后辈的楷模,今日,本官匆忙来迎…不周之处,请林将军担待…”
听着安河的敬言,林秀虽然博名而归,满耳都是奉承高语,可是他心下沉稳如钟:“安大人,末将不过侥幸而已,至于功勋名望,也全是麾下这些北地子弟兵们奋战而得…”
“看看,你们都看看,这就是文才武德兼备一身的青俊龙马…你们都要敬而尊之…以此教导家中后辈啊…”安河顺言捧之,身边的官差、乡绅名望们更是笑面应言,全然不给林秀自谦下位的机会。
说话中,安河将林秀引入驿站,让林秀颇为惊讶的是,在北疆地贫、春种难行之时,这小小的驿站里竟然摆了十余桌菜肴。
“林将军…此处地偏,加之时日不正,本官匆忙之下,也只能做到这般!”
安河探臂请林秀入位,饶是林秀心下感慨,结果身后跟随的林胜低声附耳:“阿秀,入座,别多言!”
林秀稍愣,余光看去,林胜那张笑脸颇有深意,待其回神,自己已经被推上主座,安河落位副首处,只是等酒盏落杯,朱茂匆匆奔进。
“禀告大人,林将军,林氏族人赶到!”
闻此,林秀惊喜瞬间,那安河抚须淡笑:“林将军,本官知你忠孝,故而得知消息后,便派人去接您的双亲!”
话落,里正、哨长抬着林懋进来,离得数步远,安河身旁的一众官差乡绅名望们已经躬身敬声:“林老爷子安好…”
若在往日,林懋定然笑面回声,可是此刻人家父子亲人相见,他们这样冒声阿谀反倒多余,饶是安河皱眉,身旁,执笔郎王先生出身迎上:“众位,林老爷子为咱们临水养了一个大将军,给咱们临水增光添彩,现在人家相见,难免情愫心怀,尔等暂出驿站,稍作恭候…”
王先生话落,安河对已经泪浑双目的林秀道一声:“将军,本官告退!”
待驿站内安静下来,张氏与林懋缓缓近前,望着身前黑色冥光铠、身躯修长而微壮、面颌生出青须的男儿,二人倒呆愣瞬间,对此,身后的元氏低声:“三哥,三哥嫂,你们怎么了?那不就是你们期盼已久的林秀孩儿么…作什么愣嘛…”
此言出,林懋、张氏皆浑言满腔,不知何言说起,反观林秀已经前曲跪地,一叩到底:“爹…娘…儿…回来了…儿让你们忧心了…”
“好…好…好…”林懋老唇孥动,似乎除了这二字,已经不会说其它。
三叩起身,林秀上前,躬身抬臂,将林懋从竹椅上抱起,仅此瞬息的体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