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都凉了,耽误大家吃饭了。”首长说道。
“不耽误,我们已经吃饱了。”战友们齐声说道。
首长走了,出去了,到别的班去了。
爸爸和我握了握手,吃了一个我包的饺子,心满意足的走了,他今年应该比往年高兴一点,因为今年有我在身边。
妈妈呢?姥姥、姥爷、姐姐呢?他们会不会因为我不在身边而不习惯呢?不会的,因为有一个小妹妹,每天把他们淘的焦头烂额的,他们根本就顾不上想别的。
我就是这样,每天应对着残酷的训练,稍有瞬间闲下来的时候,也是要想想训练中的事情,或闭上眼睛睡一下,实在是太疲倦了。
难得休息三天,闲下来了,不由得想起了家乡,知道也没什么大的变化,家家和去年一样。唉,不想了,出去转转吧,操场上只有单杠、双杠、软梯和篮球架子,因为没有一个人打扰它们而孤零零地在那儿戳着。
想玩玩摩托车,也都在库房里锁着呢
山沟里的太阳,今天好像也起得早了一点,阳光透过那些干枯的树枝洒到了地上,清晨的寒冷霎时去了一半。
宿舍里,下棋的观棋的吵吵嚷嚷,扑克把人打的面红耳赤。很无聊,便到二班找那位拉二胡的班长聊聊。
“拉一段呗。”我说。
“唉,不行呀,到外边去吧,伸不出手,在屋里拉吧影响大家的情绪。”那位班长说道。
“奥,能影响大家的情绪,说明你拉的不错。”我又说道。
这时,班长手里的半导体收音机传来了唢呐的声音,听出来了,是一首新曲,“山村来了售货员”。
“你也有半导体啊。”我问道。
“指导员的,我哪里配有这东西呀。”那位班长苦笑了一下,说道。
“真好听,我估计现在全国人民都在听。”我深情地说道。
是啊,家里的收音机也一定是这个曲子,房梁圪垯上的大喇叭更是这个曲子,吹得多好,李家堡没有一个人能比,忘了小时候别听姐姐的,好好的练一练也许也能吹得很好。
住在房梁圪垯下边不远的冯大夫一家,过得怎么样呢?
冯大夫不在家,晓生还在下乡医疗队工作,此时正在边远山区驻扎,三天假是回不来的,家里只有晓梅、晓署和她们的娘——冯大娘。
在晓梅家房后面不远处,房梁圪垯上的大喇叭传来了演奏了半截的唢呐独奏曲。
平时听惯了社论和样板戏,那种压抑的心情豁然开朗了起来,只是没过多久,唢呐声结束了,传来了“刚才大家听到的是唢呐独奏‘山村来了售货员’,这次节目播送完了,谢谢大家收听。”
“娘,我可是想去姑姑家看看小妹妹。”晓梅跟她娘说道。
“别去了,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吧,咱家都这样了,把你大哥连累了,别再连累了你金友哥。”冯大娘说道。
晓梅悻悻地在炕尾躺了下来,冯大娘从被垛上拿了件皮袄扔在闺女身上,又拿了个枕头给闺女推过去,晓梅拉过枕头又拽了拽皮袄,用脚蹬了蹬,盖了个严严实实,脸冲墙不言语了,一会儿便传出抽泣声。
冯大娘含着眼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很无奈的从针线笸箩拿出衲了一半的鞋底子,拔下针锥子在头皮上磨了两下,开始继续衲那一半鞋底子。
晓梅躺在炕上思绪万千,从那天默默地送走她的金友哥哥到现在,半年多了,没有接到来信,她娘也不让写信,而且还让她把以前的信件之类的,有文字纪念的东西全烧了。
“娘,金友哥哥明天当兵要走了,我想去看看他。”就是我走那天的头天下午,晓梅问她娘说道。
“孩子,娘对你说,你一定要听话,不然就把你金友哥哥害了。”冯大娘这样对她说道。
“为啥?”
“今年部队准备推荐你大哥上医学院呢,就是因为你爹的这个事,把你大哥害了,提前转业了,不过还好,部队上给说了好话,按转业干部给安排了,没有打回老家。部队谁给咱说了好话,不用问,咱心里都清楚,咱记着人家的好。咱们家要是再跟金友家来往,娘怕再害了金友,你可掂量着点儿,别干出坏了良心的事来。”冯大娘语重心长的对晓梅说道。
“嗯,我听娘的。”
“金友以前送过你的东西,都给娘拿出来,娘看看。”当娘的又说道。
晓梅便把以前我送给她的手绢、纱巾、笔记本、贺年片和扎小辫的红绸子,还有化学的花卡子,统统拿出来堆在炕上娘的面前。
“把这些有字的贺年片,凡是能证明你和他有来往的东西,都给娘添到灶户里去,连这个笔记本。”冯大娘看了看这些东西,也有些舍不得,但终于还是闭了闭眼,狠了很心的说道。
晓梅心痛的含着眼泪把这些东西添到灶膛里,然后往锅里盛了一瓢水,盖上锅,划了一根火柴,把灶膛里的那些东西化为灰烬。
“娘,那这些呢?”晓梅指着那些手绢、纱巾花卡子,问道。
“这些先留着,你不说,谁也不知道,只当是娘给你买的。先把它藏起来,往后看看形势再说。”冯大娘说道。
“明天你金友哥走的时候,你别去。那么多人,看着都是人模人样的,谁知道谁是坏人,有人要害你金友哥就等着找由头呢。”冯大娘又嘱咐道。
“像你爹那样,有人成心害你,抓住你半句话,就把你送劳改队去了,可千万小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