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微微一笑,淡然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与大人,也算是有缘了。”
楚乔冷哼一声,转身就往燕洵的大帐走去,一边走一边冷声说道:“贺萧,看好队伍,我回来之前,不许任何人对西南镇府使指手画脚!”
“是!”贺萧大声地回答。
冷风吹在楚乔愤怒的脸上,薛将军,我终于可以为你报仇了!
燕洵又做了那个梦,汗水自额头涔涔而下,幽黑的眼眸静若深潭。外面阳光灿烂,他伏在案几上,内衫的衣襟已经湿透。他伸出修长的手端起茶杯,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指腹有多年练武留下的茧子,他用力地握着莹白的杯壁,手腕却在微微地颤抖着。
时隔多年,记忆像是早春三月淋了雨的湖面,远近的景致倒垂成影,模糊不清。他一直以为,多年的帝都隐忍,早已让他学会了短暂地忘却。然而,永远只消一个梦,就足以让多日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那些被他深深压在心底的记忆和画面,再一次狠狠地席卷而来,像是凌厉而尖锐的刀子,一刀刀剜在他的肌肤、骨髓上,不见血肉,誓不罢休。
梦里鲜血横流,父母亲人的眼睛冷冽地睁着,有殷红的液体自他们的眼眶中涌出,像是上好的葡萄酒。
这么多年,他以为他已经控制得很好了,然而当他踏上燕北大地的那一刻,那些蛰伏了多年的情绪,再一次喷薄而出,好比冬眠的毒蛇被惊扰,即便是闭着眼睛,也本能地知道该向哪里下口。这一刻,他终于明白,燕北并非他的救赎,而是他精神的大麻。
他定定地睁着双眼,眼神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呼吸渐渐平稳,却有浓浓的恨意从心间生出。嗜血的渴望在脑海中升腾,他迫切地想要握住刀,挥出去,享受利刃入肉切骨的快感。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女子愤怒的声音尤其显得尖锐和凌厉,他的思绪陡然冷却平静下来。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来了,他喊了一声,随即,守门的侍卫就放她走了进来。
楚乔仍旧穿着那件雪白的大裘,这段日子,她似乎长高了不少,盈盈地站在那里,已然是一个大姑娘了。
燕洵收敛了方才的神色,温言道:“侍卫是新换的,还不认识你。”
“为什么程远会在军中?”楚乔直入主题,完全不介意被侍卫拦阻在外的尴尬。
燕洵见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也坐直了身体,正色道:“他立了功,杀了逃跑的北朔前城守将军夏安,带着北朔守军回归,理应褒奖。”
楚乔的眼睛亮晶晶的,死死地盯着燕洵,似乎想要在他的表情上找到一点破绽和漏洞,男人却淡定自若地坐在上面,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我要杀了他。”楚乔缓缓地说,声音很平静,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气。
燕洵的眼梢微微挑起,静静地打量着楚乔,却并没有说话。空气越发沉闷,隐隐可以听到门外北风卷着积雪从帐篷的边角吹过的声音。
“我告诉你了,我走了。”楚乔沉声说道,转身欲走。
“等一下。”燕洵微微眯起眼睛,有些不悦地看着她,眉心紧锁着,缓缓道,“程远如今是西南镇府使的将军,如若他有事,西南镇府使首先便逃脱不了护卫长官不力的责任。”
楚乔回过头来,略略扬眉,“你威胁我?”
“我只是不希望你做错事。”
“他杀了薛致远,杀了西南镇府使的官兵,还险些杀了我。若不是他,燕北之战不会有这么大的损失,这个人阴狠毒辣,见风使舵,十足一个势利怕死的小人,这样的人你还要袒护他?”
燕洵看着激动的楚乔,表情波澜不惊,淡淡道:“燕北不怕死、不势利的人太多了,我不觉得这算什么值得称道的品质。”
楚乔怒道:“难道见利忘义、贪生怕死就值得称道了?”
“一个人要有所求、有所惧,才更容易掌控,阿楚,我希望你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
楚乔深深地看着燕洵,脑海中再一次想起那些惨死在北朔城下的战士和薛致远临死前的那声高呼,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血脉变得滚烫,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一样,沉沉地问:“若是我一定要杀他,你会将我怎么样?”
看清爽的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