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蔡当日便开始去各家询价,陈新则每天去赵家请安一次,吃过午饭再回到自己的院子,中间又找邓柯山去详细了解了几个丝店的情况,一边看些买来的书,两日后老蔡整理好问回来的报价,比邓柯山的又低了不少,主要的几样,生丝每担已经是五十六两,湖丝每担九十五两,比去年稍低,也许是今年江南产量大些。
陈新选中的四家中,已经有三家通过老蔡邀请东家去详谈。
陈新叫来宋闻贤,把报价提前给宋闻贤看,宋闻贤一算便知道比去年稍好,只等着再砍些价下来。陈新对宋闻贤开口道:“今日是和那田弘遇的丝店谈,掌柜姓严,他们让老蔡邀请我,约的晚间在争春酒楼。”
陈新拿起邓柯山交回来的另外一张纸,写着严掌柜是田弘遇侄子,三十多岁,田弘遇的德宏钱庄也是他在主理,最爱美食,也爱去青楼、抽烟,博戏喜欢玩马吊和升官图,喝酒的时候喜欢投壶,正妻还在洛阳,在天津只有新纳的两个小妾。
信息不算太多,也给宋闻贤看了。
宋闻贤道:“既然他爱去青楼,我们不如改在群芳楼。顺便再给他些好处。”
陈新摇头道:“不用,是严掌柜定的地方,咱们一条条来说,这次谈判的目的是尽量降低丝绸货价,还有达成铜钱生意的合作意向,我们虽然现在是买家,但这几个店都是皇亲开的,心里未必看得起咱们,要和他们合作,货价可以稍做让步,大头是铜钱,好处要给,不过还得让他拿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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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春酒楼在带河门大街的一条小街中,在天津颇有名气,周围环境优雅,青楼也多,适合于酒足饭饱之后思**,很多商家喜欢在此宴请客商。
下午未时四刻,陈新、宋闻贤和老蔡慢悠悠的到了争春酒楼,严掌柜带着两个小厮,已经等在那里,严掌柜面貌年轻,留了三寸左右的胡须,一身绫罗绸缎,富贵又得体,见面后老蔡介绍,几人互相见礼寒暄,严掌柜客气的将两人请到三楼小间。而老蔡则声称店铺有事,先回了衣店。
严掌柜也是去年才来天津,原本开了个钱庄,地段不好,只做私钱生意,运往京师,年底魏忠贤一倒,阉党就开始挨着被清算抄家,朝廷抄家最是好事,崔呈秀被籍家产总共也只上缴了七万两,其他的都落了新贵腰包,田弘遇也乘着东风,强占了魏良卿的店铺,不仅在天津,京师、张家湾、临清都有,因为严掌柜原来就跟着田弘遇经营过生意,被派来天津照看。
几万两的生意,任何商铺都是要争的。严掌柜只知陈新是东家,登州来的,他也没有调查过此人,只要付银子就成,光看外表,这老板确实年轻,却能购买如此多货,多半也是官绅之家。
不过严掌柜的背景更强,虽是卖家,表面很客气,心理上确实没把两人看得太高,他请陈新等人吃饭也是要略微显露背景的,好让这两人存个攀附之心。
严掌柜坐下后微微仰在椅背上,也没有催人上菜,对两人道:“陈公子,宋先生,这争春酒楼在天津颇为有名,因此处所作吴中菜肴最为地道。”
陈新身体前倾,脸上带着友善的微笑,如同当年教他的商务培训教师一般,牢记多听少说的教诲,待严掌柜说毕两三秒后才接口,显得自己认真在思考对方说话,他尽量简短的回答:“哦?愿闻其详。”
严掌柜显然对此有些研究,也愿意多说,他身体稍稍坐起来一些,脸上略带自得,口中说道:“天下诸福,唯吴越口服,天津地近京师,普通食铺之菜肴多用胡葱、蒜、韭等佐料,味道辛浓,已失食材之原味。吴越菜肴口味清淡,领天下饮食之风气,正所谓‘不到浙西辜负口’。”
宋闻贤语带惊奇,“原来如此,严掌柜定然喜爱这吴越菜,下过一番功夫,别人也吃吴越菜,却如何得知如此多道理。”
严掌柜谈性正浓,接着就道:“也是前些年在扬州经商时,口味接近吴越,去年才走到天津卫,便只有这争春楼的最合口味。”
陈新认真听着,这人从扬州过来的,难怪从江南买假钱如此顺当,邓柯山说去年到今年就已经来过两船。
陈新希望听他多说些,赶紧把话递过去,“在下才疏学浅,争春楼比别处酒楼又好在何处?”
严掌柜摸摸胡子说道;“方才我说,京师菜系失食材之原味,便知食材之重要,同样厨役,同样做法,用北地的食材也无法如正宗吴越菜,争春楼的掌柜便深谙此理,所用主料食材都自吴地运来,烧肉必用兰溪猪肉,笋必用太仓,米必用松江,其他食铺如何能比。”
陈新还真有些惊讶,他哈哈笑道:“难怪如此有名,原来费了这许多功夫,亏得严掌柜今日解我之惑。”
严掌柜哈哈大笑,“陈公子不知,其实京师菜系中,还是有几样特异的,陈公子以后若是来京师,在下请公子试一试活割羊或是火炙烤鹅,这两样皆是活吃之法,肉已熟而未死,又多一些鲜嫩。”
严掌柜说完,看两人又是一脸恍然状,心中很有点得意,随手就拿出一个瓷烟斗,递给身后的小厮,那小厮接过去就要装烟丝,陈新给宋闻贤使个眼色,宋闻贤忙拿出一个锦绣烟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