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刚过,便到了立春。
中国古代将立春的十五天分为三候:“一候东风解冻,二候蜇虫始振,三候鱼陟负冰”。说的是东风送暖,大地开始解冻。
虽然在华北山东大部分地区仍是“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的寒冷景象,但气温回升还是能够感觉得到,春耕大忙季节就要开始了。
春天的气息已经在浸染,阳面的积雪也开始融化,呼吸间便能闻到被那雪水沤烂了的枯草败叶的霉味。
北方民俗历来有踏青的讲究,每当青草依依、清水涟涟之时,人们便脱下长布衫和厚衣服,走出屋子,三五成群到乡野山间赏景散心,消解冬天的沉闷。
可现在嘛,踏青还不到时候,连点绿色都没有,你赏的什么景?
再说了,春荒春荒,人们都要为肚皮奔忙,又有战乱压在头上,谁还有那个闲情逸致?
沈宸刚指点完区中队的射击训练,便把工作交给他带来的杨叶和余保根。
要说教民兵,这两人已经满够格的。特别是杨叶,勤学苦练终于见到了成效,枪法进步很快。
其实,被沈宸叫作黑哥的,还有几个队员,甚至魏春儿和菊子,在射击技术上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更多的神枪手,这也疑也是沈宸费尽心力,并且极希望看到的结果。
虽然把训练暂时交给了别人,但沈宸并没有走得太远,就在别人大声招呼能听见的地方,望着刚刚在春风中苏醒的田野,在想着事情。
民兵们对训练还是很认真,有不少人还希望着能加入正规部队。
这对他们来说,应该是轻松愉快的。象出身贫苦的年轻人。脱下破棉袄,穿上新军衣,扔下缺米少柴的愁苦,过一天一斤十四两小米口粮的日子。
而且,过去不能进学堂,现在可以学文化;走南闯北对于年轻人,也是一种憧憬和诱*惑。
这当然是一种生活的提高,切实的改善。如果没有妻子儿女,也就没有过多的牵挂。偶尔想到这些,也不过把希望寄托在最后的胜利上。
有些人虽然负担沉重,但他们能把伟大崇高的目标摆在第一位,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即革命胜利后的光明景象。
而希望正是他们源源不断的动力,使他们摆脱身后的拉力,向前进。
但沈宸的悲哀便在于不敢想得太远,想得太远可能会让他失望难过。他强迫自己只想着现阶段的任务。打鬼子,保亲人,保护所有自己有能力保护的人。
亲人啊,马上就能回家住几天了,感觉真好。
沈宸心中这个念头一起,发现竟是遏制不住的强烈。
家的温暖,叔叔婶子的疼爱,小花臭子的天真,菊子的亲热……他沉思着,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
田野里,有野兔出没,春天似乎也使它们恢复了为爱情奔跑追逐的体力。
地雷越来越被重视,硝磺就成了上到区委,下到百姓,都要搜集珍惜的好东西。
所以,就是在这样的好季节,也没看见有人拿着土枪在漫地里踢跶着打猎了。
野兔们变得胆子很大,可以沿着道旁和人面对面的行走,等到你想追,或是伸手去捉,它一闪就窜到枯草和秸杆堆后面去了。
沈宸端起枪,瞄了又瞄,终于还是放下了枪,苦笑着摇了摇头。
别人连硝磺都舍不得用,自己就要用更宝贵的子弹打野兔?虽然身上的子弹盒总是满满的,可沈宸也觉得不太好意思。
“大梅,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边?”陈鸿离得还远,便伸手打着招呼,迈步走了过来。
沈宸有些不太情愿地转身,他不是没看见陈鸿,而是觉得没什么攀谈的必要。
这几天帮着区中队进行集中训练,陈鸿对沈宸是很热情,很照顾的,甚至自己花钱买好吃的给他。
而且,有些人也看出陈鸿对沈宸有着不一般的态度,杨叶为此还和沈宸开过玩笑,沈宸这才感觉到不正常。
在这方面,沈宸是有些迟钝。没办法,没让他根本没有女人的心理,根本不把自己当女人呢!
在游击队里,他的说话、举止很随便,和男队员也是那样,没有女人的拘束、腼腆。
在游击队里,上到赵铁、老周,下到队员,都很照顾他,爱护他;到了主力部队那边,也是很好的待遇,这也就形成了谁对他好,都象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陈鸿的热情和照顾,并没有让沈宸感到异样。反倒是旁观者清,别人倒是看出不同。
杨叶的玩笑提醒了沈宸,他就有意避开陈鸿,盼着快点结束训练,好去享受自己的三天假期。
不过,对陈鸿的示好,沈宸不会接受,但对这个人也并不反感。男人嘛,追求异性,本也平常,和自己以前还不是一个样。
打着招呼,陈鸿已经走到近前,笑得还得那么亲切。
沈宸还戴着绒帽,口罩却没戴。几个月过去了,脸上的皮肤褪去了那时乡村女孩的微黑粗糙,变得白皙、嫩滑了许多。
一双黑色的大眼睛,透出和年龄、经历不相称的深沉和成熟,即便是看过沈宸短发的样子,陈鸿也觉得有种特别的魅力,一种充满英气的中性之美。
“陈队长。”沈宸很随意地打了招呼,说道:“再有一天,集中训练就可以结束了。嗯,队员们好象也要回去忙活春耕了。”
陈鸿点了点头,说道:“是啊,集中训练马上就结束了,效果很明显,进步都很大。这多亏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