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攸宁不反驳朱老太爷猜测她身份的那些话,而是饶有兴味的道:“朱家钱庄的一切都贵长安钱庄所有,您指的是什么呢?或者说这个收购,您有什么条件?”
见她并不否认自己是长安钱庄东家,朱老太爷的想法就更加笃定了。
“我的条件很简单,长安钱庄收购朱家钱庄,不需要你们出一文钱,我将整个朱家钱庄都直接给了长安钱庄,先前我与长安钱庄借了一百五十万两白银,里头有三十万两白银的利息,那利息就以我存入长安钱庄的三十万两来顶了。
“剩下的一百五十万两,朱家钱庄放贷了不少,其中数出一百五十万两的贷票来抵消。”
“您的意思是用贷票来抵债?”
“正是。”朱老太爷又道,“你也知道,朱家输就输在时间紧张上,若给朱家一段时间,等资金回转,朱家钱庄也不至于会如此……那些贷款凭证都是能收回银子的,从中拿出一百五十万两来抵债,我与长安钱庄之间的欠债就一笔勾销。”
朱攸宁点点头,并未表态,示意朱老太爷继续说下去。
朱老太爷续道:“当初办钱庄时,不算地皮铺面,我统共投入了九一万两白银,其中一万两是人员上的开销,九十万两作为借贷的启动资金,现在这九十万两,连同大户和散户存入的三百万两白银,都贷出去了。欠条加起来有三百九十万两,都可以交接给你。
“长安钱庄接手朱家钱庄后,从中数出一百五十万抵债,再数出九十万两,将我的本钱还给我,剩下的我就都不要了,连同那些贷款的利钱,加上地皮,铺面,人员都给你。赔就配吧,就当朱家买了个教训。”
朱攸宁点头,“还有呢?”
“还有,收购后,朱家钱庄的所有收入和债务都归长安钱庄所有,往后你想给它改名叫什么,都与我朱家无关了,那就是属于你个人的产业。”
也就是说,应付外头那群暴民的事就要长安钱庄来担负了。
朱攸宁笑道:“祖父的意思是,长安钱庄的收入和债务都交接给我们。我们从中取出一百五十万两贷票来抵债,再换给您九十万两,咱们的买卖就算两清?”
“是这个意思。”朱老太爷笑着点头。
朱攸宁不言语,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茶碗,片刻后道:“我若是不答应呢?”
朱老太爷心里腾的冒出一股火,愤然站起身,又想起自己今日是来求人的,强压下了怒意,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九丫头,这条件都已经开到这么好了,难道你还不满意?
“你平白得到那么大的铺面、库房、地皮和人员,收入了三十万两白银的利息,另外还能得放贷所得的大笔利息!
“最要紧的是,从此往后,富阳的钱庄就只剩下长安钱庄一家独大!
“你可知杭州商会的人给我开出什么价格?他们给我一百五十万两,其余的我一律都不用理会,他们负责将此事善后。你道我为何不答应他们?
“因为我不能忘记朱家的祖训!将生意卖给杭州商会是赔本给外人,而你姓朱!
“朱家可以赔本,我也可以输,但是怎么赔本怎么输,我都不能损害家族的利益。即便我输了,你赢了,那也是从左手到右手。
“我说句不好听的,今日就算是你将我推翻,你若有本事能继承朱家,将大梁挑起,我也认!”
朱老太爷说到最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攸宁忙起身给朱老太爷续茶,在一旁伺候着。
待到朱老太爷咳嗽平息,满面复杂的看着朱攸宁,既愤怒,又欣慰的摇了摇头:“为什么偏是你这个丫头?”
朱攸宁当然明白,朱老太爷一直着力于培养朱家的下一代,朱家传承下来的“养蛊之法”一直都在试炼之中。
有时候朱攸宁觉得,自己就是祖父立起来的一面靶子,就仿佛是块“磨刀石”,祖父一直将她竖在朱家其他儿郎的对立面上,利用她来磨练那些人。
可磨练来磨练去,被磨练的人不成器,败的一塌糊涂,赢了的却是她。
被当做宝刀的不成器,被当做磨刀石的却不经意成了,朱老太爷怎能不心情复杂?
朱攸宁想到朱华廷,想到燕绥回信中分析的当下的局势和风俗,再想一想未来,便笑着道:
“祖父息怒,您误会了。不说别的,您是我祖父,一笔写不出两个朱字,我哪里能是眼看着家里的事不管?况且外人眼中你我是祖孙,是一家子,若是谈什么‘收购’,岂不是让外人看朱家的笑话?
“我的意思,朱家钱庄与长安钱庄对外便称‘合并’,朱家钱庄往后更名为‘长安钱庄朱家分号’,外人瞧着也好看,说着也好听,不至于叫人说咱们朱家人没人味儿,只认利益。”
朱老太爷的满腔愤怒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只剩惊喜和赞叹。
因为朱攸宁的这一手用的实在太漂亮了。
换一个说法,却给自己脸上贴了金,该得的好处一点没少,却落下个好名声,还维护了家族的团结。
虽然被阴了的是自己,可朱老太爷更有一种朱家后继有人的满足感。
朱攸宁又道:“至于您先前与长安钱庄借去一百五十万两时那三十万两白银的利息,我不赚您的。合并之后,就算您一成份子,算您入股了长安钱庄吧,往后长安钱庄年末的分红有您一份儿。”
若说先前的条件,朱老太爷是惊喜朱家终于出来个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