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瞎说今晚就别吃饭了!”郭小英从厨房出来,看着自己漂亮的女儿常美娟,圆圆的脸,高高的鼻,大大的眼,心里突然不是滋味。
她郭小英的女儿哪都比常保家强,偏偏她平白无故得了天大的好处,也不知道这姻缘哪里来的!
难道这个赵长官是个瞎眼的?这念头一闪,郭小英打了冷颤,看都不敢看角落那座小山一眼。
郭小英突然又意识到常美娟这些阴损的话,赵建国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为免他发难,她作为母亲不得不做出个样子,连忙拧着常美娟耳朵斥道:
“你看你姐姐,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识得卖鱼,识得补鱼网,还识得种荔枝,哪年不是她种的荔枝个头最大最好吃!你呢,懂什么?”
“是呀,”黄淑梅刚好割猪菜回来,已经津津有味地听了一阵子,“美娟,你是我们这长得最最水灵的女仔,可是新时代光有相貌可不行,还要勤劳、孝顺,懂不?”
黄淑梅掩嘴挑眼看常宝嘉,发现她神态自若,一点也不生气,不像平日会拿那种压抑隐忍的眼神瞪着每个欺负她的人,乐趣不禁少了一半。
常宝嘉捊起袖子,露出纵横的青紫,心里冷硬得像柄沉睡的钢刀。收拾一个人,从来不急于一时。
常美娟什么时候受过自己妈妈的气,根本搞不清楚状况,挣扎着推开郭小英,“阿妈,发什么疯呀!黄淑梅我告诉你,别整天管别人闲事,我不是黄有娣,再敢指指点点!我收拾你儿子!”
黄淑梅只有一个儿子,才十岁,终日调皮捣蛋,好不容易才弄到学校读书,被常美娟这一吓,瞳孔立刻缩了,暗道:你个小贱.种,别落我手上,不然我整死你!
常美娟为了争面子,又飞快说:“妈,考试卷发下来了,我拿了90分,全校第一名呢。”
她急取出一张试卷,将红批的分数对着常宝嘉直扬扬,心高气傲地说:“建设祖国最重要的是文化知识,种田淋肥谁不会,需要什么知识呀?老师说我可以报师范,学西医,解剖知道吗?别整天井底之蛙似地。”
常宝嘉没反驳,因为常美娟说得对,她是村子里头个大学生,考上了首都医科大学,毕业后分配到省会最大的医院工作,听说,到那都是个出挑的人物。
后来……她想起有次回赵家祖宅偶遇周春雨时,闲聊告诉她的事,笑了笑没说话。一双内双的小眼睛突然斜向赵建国后,眼皮再抬起来,仿佛在说:你身份摆那儿,不要管女人家的破事儿。
赵建国绷着挺拔的钢躯,脸色阴沉,一语不发。
黄淑梅哼了哼,睃了像个隐形人坐角落翠绿葡萄树棚下的壮实少年,哼着东方红挑了猪菜回家。
郭小英眉开眼笑,无论怎么看这宝贝女儿都不够看,连忙拿出刚蒸好的红地瓜给常美娟,“妈就知道你争气,真厉害,快来趁热吃,留一根给弟弟就好了。”
她把盘子给了常美娟,好像没看到常宝嘉,直接就进了厨房。
常美娟神气十足,当着常宝嘉的脸吃地瓜吃得吧唧响,存心叫人嘴馋。
然而常宝嘉一点都不眼红,也不羡慕,也不进厨房帮忙,她想拿常美娟的试卷看看,不知道这个时候试卷是怎么样的,会不会很难……
可能大缸里没水了,郭小英叫常宝嘉帮忙挑水,不过只叫了一声,就改口叫常美娟,她连忙说自己要写字了。
郭小英只好自己去挑水。
常宝嘉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搁平时两家一起吃饭,她们基本都是坐那儿聊天,厨房里的活都是她做。
今日不帮忙干活,心里好像也没什么落差。
可是常宝嘉担心阿爷回来没好吃的,还是进了厨房帮忙。
赵建国跟了进去,满厨房都是青烟,幸好他眼睛因为时常训练已经习惯各种各样的环境,不然真受不了。再看常宝嘉有条不紊地摘菜、炒菜、放调料,居然没受影响,他心中越发不是味道。
想质问她为什么还要进来烧菜,始终没问出口。
当一阵阵菜香味从锅里传出来时,他肚子居然咕咕叫了。
承受饥饿训练两年以来,肚子第一次主动打鼓,在这样特别的情况下,他觉得她唤醒了他作为普通人的味蕾。
“真香。”他低声呢喃,好似陷在某种不可自拔的情绪当中。
因为炒菜的吱嘎声太响,常宝嘉转身打水时,才发现他的存在。他怔神的侧面似鬼斧神工雕成,仿佛超越了年岁的界限,跳到记忆中与某面重叠,她心跳微微加速,小声道:“我放了两根地瓜进炉子里面,等烤好了拿给你尝尝。还有,这里太烟……”
赵建国回过神来,压下想拉她出去的冲动,一刻不能久呆,打断她道:“我先出去。”
常宝嘉点头,笑了笑,继续炒菜。思绪欣然飘到奶奶拉着她的手说,在他的领导下,他们小组研发出了最新的雷达监察技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精确……
赵建国到葡萄架下坐着时,看见郭小英和两个头发渐花的妇女站在门口,眉飞色舞地说着自己女儿如何优秀,如何聪明,如何孝顺。
在屋里写作业的常美娟大概是想配合郭小英炫耀,拿着一个本子走出来,“来来来,你们看,这是毛体字!俱往矣,数fēng_liú人物,还看今朝!这是老师今天教的。”
两妇人哪里看得出好坏,只记得广播念过这样的诗,据说是毛语主席的诗词,不知道有多优美,这常美娟居然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