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郁氏的电话果然不再扣着某种节奏打来,郁司越只让他的秘书在午后来过一通邀请,语气丝毫不着急,且非常有礼。
千亦一直没作回应,此后几日皆是如此,每两天一次的电话像是例行询问,却又异常地好耐心。
他仿佛在谋篇布局,进退有据,千亦想。
直到珠宝展会当天,衣香鬓影、名流云集。
会场被布置在本市一家高级会所内,华贵的枝艺水晶吊灯、精美的巨幅浮雕画,被安置于各种复古银质托架上的名贵珠宝饰品,仿佛临摹着灯光优雅的曲线。随着描金的雕花纹络流淌过高背沙发的忧凉的提琴曲,不经意间降温着浮奢的气氛。
展会现场的光耀华贵随同绮丽的红毯一直延伸至门外,侍者打开车门,宁千亦迈下车子的一瞬间,万泓光彩齐聚,人声蜂拥。
她随老板踏进展会,女士们低声娇笑着说谈,男士们温文尔雅觥筹交错,一室身价着装不菲的人流连于夺目的珠玉美钻前,不时传出赞叹的低语。
周总进门便忙着周旋于各大富商之间寒暄问候,千亦于是自己在展会内漫漫地游赏,色彩纷呈的宝石在碎钻和铂金的陪衬下折射着深浅不一的光泽,果真是璀璨精美、溢彩耀目,只一看便可知,这其中的每一款设计,无论从选材到工艺,从款式造型到宝石的纯度,决计都是无与伦比的精品。
她的目光落在一处被切割作花苞形状的粉钻吊坠上,银质复古的叶片状装饰托底,熠熠折光,一旁的名牌上标注着它的名字——
“encounter(邂逅)”。
就在这时,人群里隐约传来几声惊呼,一众视线被齐齐吸引了去,空气转瞬变得不太寻常。
千亦不由抬头。
似乎有何种魔力,令游离无序的灯光猝然汇集到一处,纷散的人群中亮起光源。
倜傥清傲的身形自旋转楼梯拾级而下,远远地、逐步突显在布景般堂皇非凡的厅室里,与周遭亲近而又疏离,由于相距远,千亦只看得见来人依稀的轮廓,然他唇边涣散出的一抹似笑非笑,却是如同幽夜的黑曜石,隐逸生光。
身边有人倒吸一口气,带着显然易见的诧异与赞叹。
他忽而停下来,携了良好的修养回应一位娇俏女士的搭讪,举止间令人一阵目眩神迷,这个俊美的男人不知讲了什么,夺人心魄的低沉笑声让身边几位小姐移不开的水亮眸光里透出羞怯的爱慕。
“是他,他居然出现了……”
“真人和杂志上一样帅呢!”
“听说郁司越是今天展会的主办人,这样的规模,郁氏的手笔果然非同一般……”
……
听着周围切切的议论,千亦惊愕,不想几日避而不应的人,今日竟这样遇到了,而且还是自己闯进了人家的展会里。
与此同时,郁司越目光的轨迹似乎循着这边一落,他笑意半展的唇尾莫名挑了挑,启步走来。
千亦一直到郁司越来到眼前都还不太相信。
引了一路注视的展会主办人慢启声线,竟如暗夜弹奏的竖琴,“初次见面,非常荣幸,宁小姐。”
分明是温致礼节的开场,在千亦听来却有隐喻的讽刺,堂堂郁氏的总裁,有什么值得令他非常荣幸的?见她一个小角色么?
怕是,她一个小角色还要劳他三番五次地请,心中芥蒂才是真的。
千亦不动声色地微笑,“郁先生,你好。”
转眸竟发觉他随着她目光方才着落的位置看过去,停在那处设计上,微微凝顿的模样如是某种专注的神思。
“encounter。”他似乎念道,带着陈述和稍许疑问的低音,语声轻拨。
宁千亦能想象到的他的反应有许多种,这样的会面,她已经准备好承接他或不善、或讽刺、或开门见山明码标价的谈判。可他如今这样淡而处之,令千亦原计划施出的像打发这些天其他大公司邀请的说辞霎时间无法开口。
他只是自语,并非与她对话,却奇妙地捉住了她的某种注意。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这个……是贵公司的设计么?”
“嗯。”他应道。
“我,不懂。”她不懂这样的设计理念,为什么邂逅会是如此的表达。
他回眸,眼底浮出隐约的笑意,竟像某种蛊惑,“如果,我回答了宁小姐的问题,可不可以同样换你一个答案?”
千亦心下暗笑,终于来了,商人就是商人,虽然拐了几个弯,但最终目的何曾有一时一刻不明确。
“好啊。”她挑眉。
“那,说好了?”他笑,竟有些孩子气。
千亦将视线移向别处,这片刻引来的诸多女士灼烫的目光令周围空气有些不舒服地热起来。
“就像叶片拖着的花蕾,初见,你不知道它即将盛开怎样的花朵,”他注视过来,“邂逅就是这样。”
她细思,点了点头,“……也像水滴。”
他赞同这样的说法,“水滴落在叶片上,不知道它将溅起怎样的水花……同绽放之前的花蕾很相像,不是么?”
是啊,是这样的。
刹那间的惊动,盛开出各种美好的可能,就是邂逅。
千亦一时心折于这样的设计,半晌不曾回神,对方也陪她如此沉默着,良久,她方才发觉了自己的失礼,隐隐觉得抱歉。
“那么,你的问题呢?”她主动开口。
“我想知道,”他唇角斜着半弯弦月,如月华般若即若离的温度,令人无从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