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一声,文承的回路崩断,后背一阵痉挛,仰天摔倒。
与此同时,左脚化为空洞的袁晋跌倒在地,回路在一瞬间同时断开。
被全身绞痛的文承咬着牙站稳,袁晋却倒地不起。
在各色光粒纷呈的草地上,文承的视线和袁晋仰望的视线交错起来。
此时不再有语言的交换。
他刚刚要杀了我,所以……
文承收回凝之,握紧虚无之枝,五寸的虚空刃口渐渐聚拢起恐怖的透明粒子。
少年的阴影覆盖袁晋。
袁晋还没能从失去一只脚的恐惧中恢复,只是看着感受到阴影中聚拢起杀意。
沙的一声,文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接着朝袁晋伸出手。
如果在真如领杀了袁晋,面对的将是整个魔法界的怒火。
在那一瞬,虚无之枝也不见踪影。
袁晋愣了一会,发现脚突然恢复了,看了看门廊上面色平静的道衍,自叹不如,撑着身体站起来后和文承握了握手后低下头。
道衍伸出念珠一挥,地面的裂痕被缝合,绿树花草纷纷恢复,仿佛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一般。
最后回过神来的是文承,刚刚都是情急之下的动作,他看着眼前明快起来的阳光和红绿交织的世界,鸟鸣入耳,花香扑鼻。
胜利的少年背对众人,又将视线投向远处的山下,虽然这里看不到北方的城市,但他想着骑着脚踏车,苏濛坐在后座环上他的腰,愉快地在山路滑行的场景。拂过脸颊的山风会有多舒服也顿时感觉到了。
小竹忍着冲过去的冲动,选择让文承接受众人瞩目。
哈帝看着文承的背影露出意图不明的微笑,将来会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但是对于阿斯莫也是。
道衍不知何时回了屋。
柳真看向一旁。
“你赢了。”袁晋低声说。
我赢了?
我我我我又打赢了一个魔法使?
文承回头点头,又低下头。
不知为何,没有胜利该有的喜悦。
准确的说,是在柳真、道衍法师还有一个人的帮助下。
还不能对他们说谢谢,不然会被当作作弊的。
文承看向哈帝身后的几名年轻人,其中最娇小的那个穿着粉色斗篷,樱花香的主人毫无疑问是她了,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
好可爱的小姑娘!
为什么一直躲着我呢?
算了,还是回头找机会吧……
“好了,那么我们袁家对协议没有意见了,林家呢?”袁晋问。
“明日撤出。”哈帝答。
明明是真之组成为最大赢家,为何文承和柳真高兴不起来呢。
“好了,请大魔法使削发吧,真是令人期待呢。”袁玫冷笑一声。
所有人将目光落在柳真身上。
文承含着担忧凝视柳真,赢得了决斗还是没能保住柳真的头发……
用真公主的耻辱换来的胜利。
如果能证明些什么的话……
文承走到柳真身旁。
“……需要我帮忙吗?”
“不必,我自己来。”
文承不再言语。
这是属于柳真的时刻。
她把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任袍裙在草地上拖着向庭院走去,这样走围的小路上,俯视着青石板夹缝中的每一个细微的生命体。
和头发末梢一样,这些不为人知的生命体,每天跟随晨露一起枯萎、消散。
少女站定,朝天空伸手,在一片阳光下,宽袖自然地滑落,露出纤细的臂膀。
并没用什么矜持的仪态,柳真伸出右手抽出头顶的红木发簪。
红发如鹤羽一般优雅地洒落,前方的几缕发丝掠过她的眼眸,并将耀眼的红色递给自己的唇。
不知是决心抑或耻辱,头发沾上了唇上的血。
如往常一般瞪着天空,眼中却忍着众目睽睽下被击碎的自尊。
幼稚的童年和青春早已逝去,如今只留下抽屉里母亲和弟弟的旧相片,客厅里落灰的摩托车。
大概是听出少女的独白里也有着别的含义,乌云像谢幕的演员一般向两侧散去。
人一辈子会遭受很多屈辱,理想越大、心智越高的人,遭受的屈辱越多。
鱼死网破以承受一时之快,抑或咽下这份屈辱,一步一步继续走下去。
柳真明白怎么选。
耀眼的阳光聚拢在仿佛决然赴死的红袍少女身上。
文承单膝跪下,攥紧拳头忍着热泪注视主君,小竹跟着下跪,在哥哥身后面色凝重地看着柳真。
袁晋低头不语,袁玫被真正的傲慢身姿惊得说不出话,哈帝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柳真,此刻的世界只有这个名字。
背对众人,当她深深地这么仰望天空时。
眼角滑落一滴泪。
仿佛为了修复十年前的所有伤痕,柳真朝天空投去一抹微笑。
那滴泪滑落唇边,和血液融为一体。
柳真一手挽起头发。
火焰一般的红发像被扼住命运一样用力握在少女的手中。
她接着呼唤出赤霄,赤红的剑落在后肩,绽放出百倍的怒意。
耀眼的轮廓,雪白的肌肤,令一切臣服的傲然眼瞳,袍裙衬托下的坚定立姿。
柳真仰天注视,仿佛苍穹已出现了遮天蔽日的末日舰队。
那一瞬,万千思绪涌过。
从母亲腹中挣扎着来到这个世界,打着拨浪鼓咿咿呀呀、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次上学、第一次出国、第一次上班、迈入婚姻殿堂、生儿育女、爱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