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有着很强的本我意识。换句话来说,就是以自己为中心。
因此,从古至今,贪腐这种东西,是绝对不可能禁制得干净的。
如今的楚国,虽然还算得上是吏治清明,但是,钱粮若是从中央拨出,到了真正用的地方,估计也只能剩下七八成了。
水至清则无鱼,这点楚皇夏泽是很清楚的。能保持在这个程度,也已经算是可以接受的范围了。
但,即便如此,这和颍上又有什么联系呢?
夏桓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的皇帝父亲,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楚国虽大,但是每年的赋税总共也不过就那么多罢了。十多支番军,每一支最少的人数,也在万人之上。开销有多大,你知道吗?”
夏桓点了点头,且不说这些番军每人家中可以分得的土地,粮食的消耗,盔甲兵器的更新,还有马匹,这些都需要金钱。
而且,这还仅仅只是番军而已。
像是封王的四子之中,那个人手下没有上万人的卫队?就太子的亲军而言,区区三千人,那花费就不下于一个万人的番军。
更别提每个县治之中,还有一些不入流的县兵。
“这么大的一笔开销,底下人每年会贪去多少钱知道吗?”夏泽又问道。
夏桓摇摇头,但可以想象,定然也是一笔巨资。
“这是一个无底洞,不论国库之中拨出多少钱,都不够用的。但是,就算如此,我楚国的戴甲之士,如今却已经超过二十余万。”
夏泽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狂热,令夏桓不自觉地微微一颤。
二十余万人,这些可都是精壮男子。若是解甲归田,足以充当十余个县治的劳力了。
秦末之后,楚汉争霸,短短的五年之间,人口损失数百万。
不过,几十年过去了,楚国如今的人口却已经膨胀到了五六百万。
但,这若真想要长期供养一个戴甲二十余万的国家,也有些力不从心。
要知道,楚国的戴甲之士,可不是几十年前秦末时候的“戴甲之士”。
秦末的时候,只要有粮,是个人都可充当“戴甲之士”。而现在,就连最基本的小卒,都能穿着小皮甲。
这些,当然和楚国这些年来的发展是密不可分的。不刺激生产力,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富余的钱财来养军。
夏桓毫不避讳地盯着夏泽,他知道,仅仅是这些还是不够的。
因为,大多数的番军都是这十几年以来建立的。足足占据了楚国有生力量的三分之一,正是这些番军,令楚国的军事力量一跃成为诸国之首。
这些,都是夏泽的杰作。而他想知道的,则是夏泽养军的真正秘密。
看着夏桓那认真的眼神,夏泽忍不住笑了笑,继续向着他的花草走去。
不得不说,夏泽是真的老了。即便是走起路来,也不似以前那般虎虎生风了。
夏桓有些条件反射一般地,想要搀扶一把夏泽。但是,当他的手真的搀扶过去的时候,才想起,他的这位父皇,是何等的骄傲。
夏桓这么做,不是在告诉夏泽,他老了吗?
人生来忌老怕死,羡慕长生。越是功高卓著,就越是如此。秦始皇,和汉武帝,便是求长生的最好例子。
夏桓想将手放下,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夏泽却是一把搭在了他的手上。
嘴里甚至忍不住感叹道:“老了,身边有个儿子,真好。”
夏桓默不作声地低了低头。对于夏泽的一言一行,夏桓都极为谨慎。
当朝未曾分封,留都的应当是太子和三皇子。在楚皇身边的儿子,也应该是他们才对。
夏泽的这句话,若是让他人听了去,恐怕又要引起一番猜忌了。幸好周围除了远远的王舒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朕虽然知道自己老了,但,朕还不想做个守成之君!”
原本还在感叹时光的夏泽,恍惚之间,却又再度恢复了当年的英气。
而这一句话,也是如同一道奔雷,在夏桓的耳边响起。
二十年前,夏泽征服了魏国,更是逼得魏国割让了一个泗水郡。已经算得上是一个进取之君了。
然而,现在听来,似乎这位已经上了年纪的皇帝,还依旧不满足于此。
“这个想法,朕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有了。可惜,朕也知道,如今天下格局趋于稳定,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开疆扩土何其之难。仅仅是兵甲,就必须要再上涨一倍,方才有必胜之机。”
夏泽的话,涛涛不绝,像是十多年来,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一般。源源不断地灌输道夏桓的耳中。
渐渐地,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在夏桓的脑海之中诞生了。
这个想法,甚至令夏桓忍不住停住了脚步。
夏桓的异样,自然是落在了夏泽的眼中。
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夏泽带着灼热的目光,看着夏桓说道:“你想的没错,朕,就是要让那些一毛不拔的世家们,替朕养上数万人的精锐!”
当猜想与现实想应,夏桓已经是呆若木鸡了。
现在,他终于是想明白,为何夏泽会放纵朝堂之上太子与三皇子相争,甚至对近在咫尺的颍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古以来,士族大家,占据了极大的财富,却对国家的财政贡献微乎其微。
夏泽不惜主动放利给世家们,无非是想让他们拼得更狠罢了。比起放掉的利益,军旅这个无底洞,显然是填不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