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品菌菇能够出口创汇,在这个外汇奇缺的年代,大山中的政府得天独厚,利用老外们的口腹之欲,很是大捞了一把,收获了实惠,更是得到了政绩,这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小小街道上收购菌菇的就有好几家,个个明码标价,却也不需要担心有人欺行霸市。毕竟商品经济的“春风”还不能吹散大山儿女的质朴。
相反,姒非的蘑菇都是个大样好,超过特级标准。再加上特殊的烤制手法,一直萦绕着浓郁鲜香。引起几家一阵哄抬,竟卖出了超高价,二十四张纸币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心头,实在无所适从,除了给小姒菲买了一串糖葫芦,直接赶回了家。
要知道那个时代,最大面额也只是十元,买一斤猪肉只要八毛。
“有钱了”,心态就不一样了,不用再为上学费用担心,还可以给爸爸妹妹买件新衣服,姒非这段时间很快乐,他是一个容易满足的孩子,只要爸爸妹妹能够过上好日子,开开心心一切就够了,至于自己,妈妈死后,他就再也没有考虑过。
自从高兴的把买蘑菇的钱交给父亲,这几天他都有些古怪,不再老是呆在妈妈的坟前发呆,总是跟着自己,不时的露出一丝笑容。今天在姒非准备上山的时候爸爸更是直接拉起他的手,手里还拿着一个黄色布袋,绣着两个鸳鸯,又有黄色小花点缀,小巧可爱。正是姒非交给爸爸的储物袋,里面装载着家里面所有的积蓄。据妈妈说这个小布袋是爸爸当年买给她的定情信物,那鸳鸯是妈妈亲手绣的一样,姒非作为念想一直带在身边。
目露关爱,看看旁边的妹妹,想伸手却又不敢,用从未有过的深情道:“大非,小菲,这几年爸爸对不起你们。”旋即又道:“不过爸爸很开心,看到你们茁壮成长,大非如此能干,我就放心了。”说完一直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目光中带着无限的解脱。
“爸爸今天为何如此反常”?姒非很是担心,关切道:“爸爸,你怎么了?”老头子摆摆手,嘴角露出笑容,只是有点僵硬,道:“爸爸很好,很开心,你兄妹上山去吧!路上要注意安全,无论何时,都要照顾好妹妹。”他这样嘱托,话语中意味深切。
反常的父亲让他不安,姒非还是怀着忐忑的心情,带着蹦跳的妹妹上山了。
姒非微笑着目送兄妹俩离开,直至身影消失在山拐角,才收敛僵硬的笑容,直起身,慢慢向屋后走去。
跪坐在坟墓前,无限柔情**着墓碑,轻声的呢喃道:“芷烟,我又来陪你了。五年过去了,我每天都只顾陪你,真是苦了孩子。你一定怪我了吧!”说完目露愧疚。
然后又开心起来,道:“不过,芷烟,孩子们都长大了,大非特别能干,都能自己赚钱,比我强多了,这么几年我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但是他们能够独立自主,茁壮成长你开心吗?大非稳重,小菲快乐,想来你肯定开心的!”
想起妻子教育两三岁姒非的场景,他已经潸然泪下,泣声道:“只是,小菲和我不太亲近,很遗憾,不过这是我的错,你别怪罪她。”
擦擦泪,又继续絮絮叨叨道:“我终于可以放心的去见你了!”目露笑容,这次自然了许多,接着道:“芷烟,都是因为我,你放弃了优渥的生活,跟着我来这贫穷的大山深处,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整日担惊受怕。五年了,我还让你孤独的一个人在地下,我对不起你啊!”
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鲜艳的蘑菇,拳头大小,伞盖环抱,通体鲜红,有白点零星分布,散发着淡淡香气。若有山民在旁,定会惊呼:“好大一个醉仙桃。”没错,这正是产于当地深山,被当地人亲切称呼为“醉仙桃”的剧毒蘑菇。这种菌学名毒蝇伞,误食能够使人产生强烈的幻觉,如醉酒一般在醉梦中死去,没有疼苦,是当地人轻生自杀的最好良药。只是这个实在够大,少见。
只听他语气轻松欢快道:“芷烟,现在孩子们已经不在需要我,我反而成为他们的累赘,终于可以放心的去见你了,我很开心。等着我,我的爱人!”
说完三两口将蘑菇吞下,目露柔情,静静的看着墓碑上妻子的名字,良久身子醉悠悠的歪倒躺下。脑海中再次出现那个轻盈曼妙的女子,目光和顺,包容一切。温柔的拉着他的手,漫步在午后的燕园:有柳树成荫,青草铺地;有水光波澜,翠鸟轻鸣……
他口中不停的呢喃着那个魂牵梦绕的名字“芷烟……”
日暮西山,满载而归的姒非和叽叽喳喳的小妹妹回到了家,姒非像往常一样推开门,爸爸依然不在房间,只是桌上放着那个装钱小布袋和一个老旧的大牛皮纸信封,信封写道:“至我亲爱的孩子们!”
一股不祥的预感悠然而生,姒非抓起钱袋和信封,奔出屋外,厨房里灶凉灰冷。拐到屋后,接着月光,看到父亲仰躺在母亲坟墓旁,双眼微闭,面露笑容,月光洒在他的身上,说不出的宁静和安详。
姒非失神的叫道:“爸爸。”双膝跪地,颤抖的双手摸去,父亲的身体僵硬冰冷,却已是气绝多时。
他目光呆滞,良久两行血泪自眼窝流下,一声悲痛欲绝的吼声发自心底:“苍天啊,你待我何其不公!”
昏死过去,他正处于一个万念俱灰,自我弃世状态。
霎时,一股毁天灭地般炙热气息自姒非右手发出,直冲云霄。周边的树木开始枯萎,短短几秒内,各种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