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骞伤的不轻,被送到太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昏迷了。
祁凰杀过人,也见过血,可看到苏景骞身上的那些触目血迹,还是会觉得紧张,两手颤个不停。
这个家伙,他到底在想什么?一介书生罢了,手无缚鸡之力,竟然还要奋不顾身地挡在自己面前?
五皇子那一击,虽突然,但她未必躲不过去,就算真的来不及闪开,也不过是受点轻伤而已,至于他舍了自己的性命,来挡下那一刀么?
祁凰又是气愤又是感激。
这世上愿以自己性命换取她平安的人,除了夏婕妤,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她感念他的这份在乎。
但是,她也生气他的鲁莽,他的愚蠢。
值得么?
她已经无力偿还他以往的襄助,这一次的救命之恩,她又该拿什么偿还?
疯癫中的五皇子很快被侍卫拿下,倒在血泊中的苏景骞,也很快被送去了太医院抢救。
“快,快去拿老夫的银针!”
苏景骞受伤一事,连太医院资历最高的老院首都惊动了,谁让他是昱帝最看重的红人呢。
随从将银针取来,老院首抬手接过,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一枚钥匙,递过去:“你去拿两支千年老参和紫脑玉莲熬了,记住,要熬够五个时辰。”
祁凰有些诧异,那些珍稀灵药,向来都是给皇帝和其他贵人使用的,老院首想也不想,就让随从取了几味用在苏景骞身上,若非有皇帝的授意,他也不敢这么做。
既然有灵药保命,苏景骞大概是死不了了。
祁凰慢慢吐出口气,看着太医们将苏景骞抬入医治室,刚准备跟上去,却被人给拦了下来:“还请七殿下回避。”
对方态度坚决,祁凰也不好强行硬闯,再说了,她原本就该回避,不过是放心不下,才想跟进去看看。
“好吧,我这就走。”
刚转身,不料一直陷入昏迷中的苏景骞突然醒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我希望……殿下能留下……”
诸人皆有些诧异,祁凰更是愕然,她原本想说‘我留下不妥,还是听各位太医的’,但触及苏景骞无力涣散,却又充满了坚持和祈求的眼神后,再也不忍拒绝,于是道:“好,我留下陪你。”
他这才放下心,慢慢松开了手。
苏景骞伤得很重,但好在并未伤及要害,有整个昱国医术最为高明的太医为其医治,加上有皇家珍藏的各种灵药为其续命,他想死都死不了。
只是毕竟伤得不轻,虽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人却始终处于昏迷状态。
祁凰原本想离开,但既然答应过他会留下,就不能食言。
一直陪着他直到太阳落山,明月高悬,处于昏迷中的苏景骞这才幽幽醒来。
室内只燃着一只白烛,微弱的光线,不足以照亮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祁凰就在他的旁边。
以手支颐,似乎正在小憩。
暖色的光晕打在她的脸侧,让她的容颜越发柔美娴静,似一个朦胧的梦,美好却又疏远,令人无限遐想。
他探出手,想去触碰她的脸颊,这时,烛芯突然爆了开来,发出“噼啪”一声,像是吓到了他,匆忙将手收回。
祁凰也在这时睁开了眼:“苏太医,你可终于醒了。”她伸了个懒腰,满脸倦容。
他歉疚道:“对不起,我不该如此自私。”
无论再强悍的人,在生病或是受伤的时候,都会显得非常脆弱,更何况,苏景骞本来也不是强悍之人,此刻的他,就像一抹纯净无暇的白雪,随时都有融化消散的可能。
她替他掖了掖被角:“干嘛跟我道歉?要道歉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他看着祁凰,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却只说了句:“是我鲁莽了。”
他也知道自己鲁莽啊!好在小命没丢,否则,她真要内疚一辈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怎么做?”
祁凰气结,怀疑他是故意装傻:“为什么要替我挡刀?”
“微臣没想那么多。”他气血不足,连说话的声音,都轻得像是要散入风中。
“那以后就多想想。”她站起身:“这世上之人,并非每一个,都是重情之人,你救了我,或许过个一年半载,我就会把这份恩情抛诸脑后了。”
他清浅一笑,苍白的脸色也似有了些活力:“殿下总是这般口是心非,你明明就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祁凰奇了,两手撑在床沿,居高临下看着他:“苏景骞,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他眼神闪了闪,略有慌乱:“与殿下相处的久了,自然能看出来。”
祁凰笑:“相处得久了?我怎么不知道,我们相、处、已、久?”刻意咬重最后四个字。
他似乎不敢看她:“殿下可是不愿认我这个朋友?”
祁凰不答反问,“苏景骞,我再问一遍,你为什么要舍命相救?”
“救了就是救了,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你在逃避。”她语声尖锐,与此不入。
“殿下……”他开始慌了,苍白的脸色越发难看。
她在心底叹息一声,罢了,不管他有什么企图,什么心思,他一次又一次帮助自己,却是毋庸辩驳的事实,她该感谢他,而不是为难他。
直起身子,撤开咄咄的威压,笑道,“像苏太医这么善良的人,真的很少见了,今日我承你一份恩情,他日定当回报。”
善良?
他暗自苦笑,他哪里善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