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宋皇朝绍兴二十二年,八月十五日,中秋节。淮南西路首府治所庐州城。
风清云淡,秋高气爽。落日斜阳照耀下的边城重镇,桂花飘香,寂然祥和,一片岁月静好的太平景象。
随着一阵嘎吱声,庐州贡院的两扇厚重朱门被缓缓推开,白衣儒冠的士子们像潮水一般从院内喷涌而出。今日是秋闱的最后一天。三年一次的州府发解试,就在开门的那一刻,一场纸上笔墨大战,总算落下了帷幕。
士子们走出贡院的神态千姿百态,有的兴高采烈喋喋不休,有的垂头丧气沉默不言,还有的背着手迈着八字脚,一步三摇,一本正经的端着官架子,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未来的官老爷。
最后从院门走出来的三位考生,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举止气度,都与白衣儒冠的士子们截然不同。这三个人年纪都在二十五岁左右,穿戴着类似于官服的帽衫,个个腰背挺得硬直,虽是闲庭信步,抬腿落脚之间,却显得格外铿锵有力。
这三人的确不是一般的考生,他们是庐州驻屯大军的低阶武官,正规的职业军人。
走在中间的那位英俊小生,皮肤白中泛黄,五官清秀,眉宇间有一个铜钱大小的浅色疤痕,不细看根本瞧不出来。此人复姓轩辕,单名昭,字元朗,乃是建康都统司前军大营的一名正将,官阶为正八品敦武郎。
另外两位是他的左膀右臂,都是前军大营的副将,官阶为从八品秉义郎。
其中一个白脸的年轻小伙,细眉长眼,举手投足之间透着精明和干练。此人名叫岳钟麟,祖籍兴州,乃是川陕一带的良家子出身。
另一个红脸的少壮小子,膀大腰圆,粗眉虎目,颇具武将风范。此人名叫毕宗卿,祖籍楚州,祖祖辈辈都是吃战粮的军户。
他们三人参加的是淮西转运司组织的锁厅试。锁厅试是专门对有官身之人设置的科举考试,科考内容、科考场次等,均与州府组织的一般发解试颇为不同,而且中举的机率也比一般士子高出很多,一百人应考,至少十人能榜上有名,取得发解资格。
这三名低阶武官都是武举科甲正途出身,只是在重文轻武的炎宋皇朝,武将就像是后娘养的,若非生在战争年代,磨勘升迁比乌龟爬都慢,而且与同阶的文臣相比,身份明显低贱很多。
若是单独统率一军驻屯某地,还得受当地文官守臣唧唧歪歪横加干涉与节制,除了憋气就是窝火,是以三人不甘心将来久居人下,都盼着入登进士科之后,改官为前途光明受人尊敬的文臣,有朝一日也尝尝做封疆大吏的滋味。
三人从贡院里出来,有说有笑地转到城内南北通衢大路上。向南不远处就是他们备考寓居的地方,庐州城最好的酒楼丰乐楼白厨开沽。
连着几日锁在贡院里吃些粗茶淡饭,嘴里都淡出鸟了,今日恰逢中秋节,他们正盘算着先打顿牙祭,吃饱喝足之后再赏月赋诗。
突然,从南城门口跑过来一头体形高大的倔驴子,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四蹄乱蹦,发了疯一般,没头没脑一直朝前狂冲,前面有几个士子惊呼着四处躲闪,其中一人动作稍慢了一霎那,立时被撞飞出去老远。
令人揪心的是,上面竟然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只见他长发乱飘,伏在驴背上颠簸起伏,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若是从风驰电掣的驴背上摔下来,估计他那把老骨头立马就得散了架。
走在中间的轩辕昭想都没想,突然几个箭步飞身跃至跟前,像大鹏展翅一般,拉开双臂猛的下子抱住驴头,还没等驴子反应过来,紧接着倏地往下一摁,倔驴子吃不住泰山压顶般的大力,噗通一声前蹄跪在地上。
驴背上的老者在惯力作用之下,突然腾空而起,径直向前飞身而去,那情景就像俯冲的大鸟一般,眼看就要脸朝下着了地,摔个结结实实的嘴啃泥。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毕宗卿和岳钟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陡然闪身而出,一左一右稳稳地接住了老者。
三个人好似心有灵犀训练有素一般,配合的相当默契。那一连串天衣无缝行云流水般的绝妙动作,说时迟,那时快,当真恰如电光石火一般。
十几个弹指之后,老者在岳毕二人怀里慢慢撑起身坐起来,颤颤巍巍地睁开双眼,天上的浮云像一堆一堆飘忽的棉絮,不停地在眼前来回抖动着。他时恍惚,竟然以为自己飞出了地上人间,此刻正在天堂里晃悠呢。
前面街边十几步远,有一块路人歇脚的石墩,三人把那位老者抬过去坐下来,这才慢慢注意到他的体貌特征。只见此人红光满面,富态宜然,一看就是平时养尊处优之人。
他身上穿着紫色天仙洞衣,头冠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了,披头散发,背上斜跨着一个长条包裏,看样子像是一位云游四方的羽士。
过了片刻,老者惊恐的神情渐渐平抚下来,这才捋了捋乱蓬蓬的头发,站起身揖掌致谢道“无量天尊贫道玄伏,叩谢三位尊者的搭救之恩。贫道无以回报,惟愿日后多诵些经文,为三位尊者祈福纳祥。”
果然是位修道之人。毕宗卿拱手笑道“原来是玄伏道长哎,若是叫我说啊,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等三人刚刚应试完毕,不知前程如何,心中实在忐忑不安,早就听说你们仙道之人能掐会算,慧眼识人,可否给我三人推上一卦”
游方道士没有不会占卜推卦的,毕竟算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