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桓于征,狄彼东南。这老大看上去可不威武雄健。”向夏天转移着曹操的注意力,“我也见过老大,他是不是常被你训教呀?”
“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我看他一副怯弱样,见到我浑身哆嗦,礼数都险些忘了。我感觉他呀,胆小有余而智勇皆不足。不过也说得过去,毕竟是老大,平日里你不训他训谁呀?”向夏天打趣着道。
“他少气些孤,孤能教训他吗?”曹操没好气地反驳道。
“戚,曹阿瞒别人不懂你,难道我还不知道你?你的臭脾气,只要心情一不好,逮上谁谁倒霉。你敢说,老大他平时真的不孝顺你吗?”向夏天眨巴着眼睛,反问道他。
曹操被问得哑口无言,他没法反驳。老大虽才能不显,但却是个孝悌守礼的好孩子。每每他在气头上,老大都会准备好祛火滋补汤来孝敬他。老大每次都会在他这里碰一鼻子灰,但下次仍会继续来送汤劝慰他。
曹操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都记着老大的好。只是他嘴硬,想在老大面前做个严父。严格要求老大,也更加督促老大。
仓舒已经足够完美优秀,他怎还舍得再给仓舒施压呢。他只在仓舒面前,是个慈父。
“曹阿瞒,其实你对老大也寄予过厚望罢。丕与桓,都有大、尊之意。在没有冲儿之前,其实你想过要将大业传承给老大吧。‘桓桓于征,狄彼东南’何人可征讨四方?只有显贵之人,只有君王才可。还有‘丕’一字,我可以将它理解为‘否极泰来’吗?逆境之中生长,最终到达顺境。否极泰来者,能成大事者。你说呢?我说得对不对。”
向夏天自己揣意了番,说完她回头看向曹操。这才发觉曹操也在看着她,并且眼中闪烁着光芒。
“天下唯有二者知孤,懂孤。”曹操下榻,一步步朝她走去,“遇见文若之前,孤总觉得寂寞。有了文若后,孤觉得知己大概如此。可是当孤认识了你,才知你是比文若更明白孤之人。孤常常怀疑,你是否进到过孤的心里,窥探孤的心事。”
曹操含情脉脉地望着她,并且不自觉地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我、我不过随口猜解罢了......”向夏天垂下眼,再羞急地抽出手。
“旁人费尽心思都猜不到孤之所想,你不过随口猜解,却能正中孤之心意。你是否也是老天爷赐给孤的礼物。”曹操出神地感慨道。
向夏天唯恐他又起什么心思,连忙制止道:“别别别,你也是这么说曹冲得。结果......”说到一半,向夏天才反应过来,立刻打住。
方才还略显激动的曹操,这会儿又黯淡下去。他又坐回榻上,“会是老大吗?”
他也不确定起来。被她刚刚那么一说,他又感念起老大的好,也不想再去怀疑老大。
“你何必去想那么多呢?依我看,各人有各命罢了。我还听说过,有人因为吃东西吃死的。那人好像还智谋超群,曾两次打败过江东小霸王孙策。结果因为贪吃海鲜,体内长出了许多虫子,硬生生地将自己吃死了。那人叫什么来着......”向夏天一时想不起那人的名字。不过听到他的事迹时,还是吃惊了下。其实她也偏爱海鲜,但也不敢多吃。传言那人一顿不吃都不行,吃得体内都是寄生虫,他不死谁死呢。
也是个倒霉蛋,吃货的悲哀。
“叫陈登。”
“你知道呀?”
“他曾在孤手下任职。”
“哦。”向夏天应声,“所以说,老天爷要收得人,谁能拦得住呢。许是咱们冲儿太出色了,老天爷也看中了他,才会将他带走。”
“咱们冲儿?”曹操邪魅一笑。听她这么一说,心中也释然了不少。
各人的命数都是天注定。没凭没据地,他不能将曹冲的意外怪罪到老大头上,这样对老大太不公平了。老大也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不能厚此薄彼,不能让老大感觉寒心,破坏了父子间的感情。
曹操想通了,心情也不似刚才那般深重。
“曹阿瞒,你笑什么呀?我和环儿也是好姐妹,冲儿他总得叫我一声姨娘吧。”向夏天打消他不正经的念头。
“我还以为,你是在暗示我什么。”
“我能暗示你什么呀?!”
曹操故作坏笑,“当然是暗示我,你也想和我要个孩子。”
“你给我滚出去!”
“发这么大的火作甚,别这样。今夜让我睡在这吧。”
“你......”
“咱们划好楚河汉界。”
“那也不行。”
“小夏夏,行,行嘛。”曹操撒娇似的恳求着。
他想在她这里寻求些慰藉。他怕独处,一个人时他便会胡思乱想起。他会疑心这疑心那,他认为身边的人都不怀好意。有人想杀害曹冲,有人要谋夺大位,甚至有人想和他争大魏江山。想到这些,曹操便不安、痛苦又气恼。他怕面对环氏,他也无颜去面对环氏。是他没能保护好他们的冲儿,见到环氏便会生起丧子之痛,这种痛清晰刻苦又剧烈。他自责愧疚,他也气恨自己。他不能承受这些,环氏也会受不了。他更不想去面对卞氏,卞氏也变了。现在卞氏逢他便夸曹植的好,他懒得听她嘴碎。她已经迫不及待地看见自己的儿子登上大位,曹操怕忍不住将气撒到她身上。后院的那些女人更是没有脑子,不会讨他欢心。除了好看的皮囊之外,根本没有能吸引他的地方。
好看的皮囊,眼前人便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