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半腰,子兮和儒轻坐在厅外的凉亭里,各自无言。
终于,儒轻憋不住了,他看着子兮失神的双眸,轻声问道,“你的眼睛……”
子兮回神,看着他道,“在山脚下遇到了贼人,都怪我没用,一点小事都无力招架。很吓人是不是?”
儒轻摇头,“你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接受。”
子兮看他认真,突地就笑了出来,“果然是我认定了的朋友,够意思!”
儒轻不说话,看着她强装乐观、嬉笑畅快。
笑得久了,她脸部的肌肉都酸了,倏地收住了笑声,定定的看着儒轻,认真道,“不要可怜我,我没那么脆弱。”
“我不会可怜你。”
子兮一怔,心里的负担顿时消了,舒了口气,看着漫天星光说道,“其实我早就习惯了,小的时候,别的孩子身边都是成群的大人,我是孤身一人;长大之后,别人都有朋友兄弟,我还是孤身一人……二十多年了,我早就习惯了。就是不知道今夜是怎么了,竟然受不住那些往事,想要寻死。”
儒轻看她轻描淡写,自然接过,“骁羽的手段狠厉,他想杀你,却绝不会自己动手。”
“所以他就让我自己动手?真是好笑。”
“他放大了你内心的恐惧,一点一点的摧毁着你的意志,刚才在幻阵中的一切,都是他一手营造出来,为的就是取你性命。”
“说来说去,就是他挑刺惹事。”子兮忿忿的骂了一句,接着凑近儒轻,亲昵道,“好在你及时赶到,否则我这薄弱的意志早被消磨殆尽了。”
儒轻看着近在咫尺的粉颊,心漏跳了一拍。
“好在你也受邀万妖夜宴,不然按照赋凉的脾性,肯定不会出手救我,就算出手了,我得救了,也免不了被他一阵笑话。”子兮坐正身子,擦着衣服上残存的血迹和黄沙。
眼前少了压迫,可他却觉得空落落的。
“你还有脸说,若我没来这万妖夜宴,你是不是就打算再也不见我了?”
“怎么可能!”
子兮否得极快,惹来儒轻淡笑。
“那在宿才村,你为何不辞而别?”
“还不是花翎,她看不惯你,一见你就讨厌,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上辈子有仇。我本来想回去找你的,可夜宴在即,途中不得耽误,为了大局,我只能忍痛和你暂时分别。”
儒轻眼睛一亮,“如此说来,你是不愿与我分别咯?”
“那是自然!”她认定的朋友,是要结交一辈子的!
儒轻看着子兮,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拂过她柔嫩的脸颊。
“怎么了?我脸上还有脏东西?”子兮说着就抬手去擦,“要说幻阵,我这满身血迹和污泥怎么解释,那骁羽就是要我的命,我若是死在阵中,那才是正中他下怀呢。”
儒轻失笑,抬手上移,不客气的揉乱了她的长发。
这一幕,恰被亭外的赋凉看在眼里。
另一边,偌大的房间里,栀妸正在铺床收拾,干净的被褥上刺着上好的花色,一看就是价值不菲,如此荒僻的青山腰,竟有如此佳品。
风尘仆仆的花翎从外破门而入,拿起桌上的茶水就喝了起来。
栀妸放下被褥,“你怎么回来了?子兮呢?”
花翎重重放下茶杯,满脸愤怒,“没找到!”
栀妸忍笑,“没找到就不找了?万一……”
“什么万一,没有万一。儒轻如果敢动凉王的人,我就让他好看!”
“好了,既然无功而返,那就本本分分。”
“什么意思?”
“夜宴的管事留凉王住下,今夜青山,只招待我们而已。这青山腰素来闭门谢客,如今对我们敞开大门,示好意味明显,我到现在都摸不清那管事的心思,想来还是小心为上。”
“那管事巴结凉王呗,不然干嘛替我们教训骁羽。”
“是不是借刀杀人,你我都说不准。”
花翎一惊,很快就明白过来,“那管事还真有点本事,推波助澜,硬是将欺压弱者的头衔贴到了我们的脑门上。”
栀妸满意一笑,敲了敲花翎的脑袋,“终于明白了?你若是不小心犯了什么差错,凉王为了保你,铁是要欠了人情,如此一来,倒真是成了同流合污的恶人了。”
“扑哧……”
“你笑什么?”
“我笑你。”花翎憋住笑意,还了她一个毛栗子,“都说天女谨言慎行、作风严谨,不料也是个护己排外的主。”
栀妸听不明白,莫名的眨了眨眼。
“你说管事是恶人。”花翎说得调皮,眨了眨眼又道,“你这么说他,是不是表明,你已经做不到对天下苍生一视同仁了?”
栀妸无奈,却也不反驳,她的确生了私心——
骁羽可恶,她出言教训;管事深沉,她提前防患。
这是应该的,可对她而言却也是极不该的,不知何时起,她早就将自己视作了他们中的一分子,今夜子兮差点丧命,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生气,为了出口恶气,她堂而皇之的出言教训骁羽,要知道,换做从前,她是决不会将身份品阶搬上台面,还让骁羽下不了面子,管事又趁此机会借着她煞了骁羽的威风。
这仇,她也得留着,说不定以后还有讨回的时候。
今夜,她算是做了一回彻头彻尾的小人了。
“怎么不说话了?”
思绪被打乱,栀妸抬眸,淡淡道,“花翎,以后做事都得多一个心眼,骁羽的脾性你我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