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杨威利也算是个淡泊名利之人,每次想到这些,都有火气上窜的感觉。
谢尔敦作为好友,不止一次跟杨威利说不要再在蒸汽船上浪费时日,要到造船厂跟他干,别的不说,做个第二工程师是稳当当的,那至少能跟现在的克里斯船长平起平坐的位子。
每次听到这番话,杨威利的脸色就要黑了三分,偏偏谢尔敦这人聪明绝顶,就是不会看人眼色,还要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总是让杨威利有一种无处泄的感觉。
“就算为自己喜欢的事情做点牺牲吧。”杨威利在暗地里总是这样安慰自己,但有时候也不由疑惑,当初如果自己选择走工程设计的路,现在的地位会不会比现在高出很多,甚至谢尔敦的席工程师一职,自己也能竞争一下呢。
不过,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这次赵大贵派人要他到定海叙话,他也只能乖乖坐船过来,心里不断琢磨着赵大贵要见自己有什么意图,难道是前段时间买的那两艘蒸汽船,要送给中国水手们试手?
到了定海,才知道赵大贵目前在造船厂下属的机械制造厂,确切说是用西式机床生产各种零部件的工厂。
杨威利直接到机械制造厂,通过好几道检查才得以进入工厂车间,心里有些感叹造船厂这边越来越正规了,光是这种严格的通行制度就比大清的任何私人工厂或官方工坊要先进许多。
进入车间里,就现赵大贵穿着件普通工人穿的衣服,正在用车床加工一件铁管似的部件,而且刚好到了关键的时候,看到杨威利过来也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停下来打招呼的意思。
杨威利无意打扰赵大贵的工作,只能在旁等候。
赵大贵此时加工的是一米多长的铁管,钻孔早就结束了,但还要用车床,在管壁加工出什么结构。
杨威利本来只是无聊地看了几眼,然后突然明白过来赵大贵加工的到底是什么,眼睛不由一瞪,心里翻起一股滔天巨浪。
过了好一会儿,赵大贵才把手中的东西加工好,又用叫游标卡尺的量具测量完毕,这才满意起来,还把铁管拿到杨威利跟前。
“这是刚加工出来的部件,还是热乎的呢,杨兄看看我的手艺怎么样?”赵大贵得意地把铁管递给杨威利看。
杨威利接过铁管,仔细敲打听其声音,又用赵大贵递过来的游标卡尺测量其尺寸,最后才放了下来。
这种叫游标卡尺是赵大贵几个月前明的量具,测距原理跟英国人瓦特明的螺旋测微计差不多,又结合汉朝王莽时期的卡尺结构,精度能达到百分之一毫米或千分之一毫米,非常便于在工厂使用。
赵大贵设计出游标卡尺的结构后,用上等的黄铜制造零部件,在工厂里推广使用,据说英国人斯塔克看到后惊为天人,还花大价钱购买很多,卖到英国去。
说起来,这赵大贵还真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啊,杨威利心里有些感叹。
“这是枪管吧,还是刻有四道线膛线的来复枪管,看这材质还不是常用的熟铁,而是优质的钢铁啊。”杨威利检查完铁管,难以相信地说道。
清廷对民间拥有火器一向严厉禁止,更遑论私自制造火器了,如果有人在上海私自生产这种枪管被人现,少不得就要被官府破家灭族的,就是赵大贵这样有钱有势的,恐怕也要扒一层皮。
“现在的子弹都是铅做的,用熟铁枪管射,也没什么问题。
但是,真要长久使用,还是钢铁更合用一些。
不过,钢铁也正因为更坚固,加工起来麻烦,机床用的刀具也更难获得,少量生产可收藏的精品枪械还可以,要规模普及,还有些难度。”赵大贵点点头说道。
这不是重点吧,关键在于这是杀头的勾当啊,杨威利很想对赵大贵咆哮一番,但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能保持沉默。
还好,赵大贵也没有就枪械的问题继续讨论的意图,将枪管递给之前给他打下手的工人后,就拉着杨威利到外面去。
“我找杨兄过来,实有重要的事情商量,我们还是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谈话吧。”
“那在下就洗耳恭听了。”
说起来,杨威利也算是赵大贵的员工,但赵大贵向来对学者们优容,从来不以手下看待,平常都以对待朋友的礼节招待,在这时代算是难得的平易近人了。
从李心兰到东方学院的普通学者,都对此非常感动和赞赏。
等到两人到赵大贵的办公室坐下,赵大贵才跟杨威利说道:
“杨兄也知道几个月前我们的缫丝厂被一帮海盗摸黑进来,杀伤不少员工,最后还一把火烧光吧?”
“自然知道,听说这些倭寇后来被福威镖局击退,还抓住不少人送到官府去了。”杨威利点头说道。
这事情当初在上海闹得沸沸扬扬,还有人认为这是前段时间洋布生意突然崩溃的导火索,对那些倭寇简直是恨之入骨。
大贵商行当初活捉六名倭寇,都送到道台衙门去,宫慕久一番审查后确认这些人果然是定海桃花岛的倭寇,平素就多有劫掠过往船只的事情,不由大怒,当下就下令砍头,挂在城头示众。
本来,宫慕久还说要闽浙官员出兵,平了这伙胆大包天的海盗的,但这事后来就没了声息,不了了之了。
朝廷做事大抵如此,大家也都习惯了。
“在这件事情中,我们商行损失惨重,一时气愤不过,就花重金打探这些海盗的根底,如今也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