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师道哼了一声,道:“撤入郑府!”
残存的三十余名老兵诶了一声,郭师道走了两步,见安二不行,叫道:“安二叔!”见他还是不动,伸手要拉,忽然从侧面望见他那僵硬了的微笑,便知道他已经去了,而手中却还稳稳抓住障刀不放!
郭师道伸出去的手停了下来,洒了一把老泪,大笑道:“你走得倒快,也不等我一等!”
一挥手,带了三十余名老兵并七十多个还愿意跟随的土兵,冲往郑府,路上便遇见有骑兵奔了进来,郭师道心中一凛,跟着狂笑道:“好!大伙儿巷战!”
随手从一名土兵手中夺过一把斧头,冲了上去,一骑飞近,郭师道身子一让,腰部一弯,猛力一挥,斩断了一条马腿,那马惊嘶倒地,喀一声郭师道的右手腕骨也断了,他呸了一声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你年纪与我一般大,我还没死,你就变得这般脆了!”一边说话,一边已经扔掉了斧头,左手拔出横刀,切断了落马回纥骑士的咽喉,白须飘扬,犹若天神,那一队回纥骑兵被他气势一逼,无不馁了,郭师道率众一冲,赶出两条巷子,杀人戮马,冲入了郑府,负隅而顽抗。
霍兰在唐军陌刀阵中负伤残废,这一次来猛如虎狼,那是来报仇的了!听说唐军破城之后还敢巷战,冷笑道:“他们不投降,那最好!”带领数千人马,将郑府里里外外围了数圈。
当初郑家的祖先建造这个府邸,本身就有将之作为最后碉堡的意图,墙壁垒得极其坚固,正中又有一座二层半的阁楼,最后半层有十六个孔,刚好面对十六个方向。十六名老兵爬梯奔上,手持强弩,向十六个方向不断地发出弩箭射杀攀城的胡兵。其他老兵带领六十多名土兵,用长矛巡逻于各处墙下,但望见墙头有人冒头就捅上去。
这时一个土兵少年已经帮郭师道包扎好了右手,郭师道手持一只匕首,呼喝着指挥作战,匕首向内,若出了什么情况随时便要自裁。
这一番苦战又支撑了半日,到将入夜时,郑府的墙壁上已尽是斑斑血迹。这时萨图克亦已入城,听说了战况,一边派人出城搜寻唐军踪迹,打听其去向,一边派人前往怛罗斯,他本人则率领几个大将来到郑府门外,听说府内抗拒不出的是唐军的领袖,下令暂停进攻,命人用唐言呼喊:“请郭大都护出来一见。”同时门外的军马都后退了几步。
郭师道听阁楼上老兵的禀报,下令开门,整理了一下衣甲,正冠出门,昂然问道:“何事?”
回纥兵将见他身陷绝境,竟然还有如此气概,无不钦服,苏赖懂得唐言,上前道:“郭大都护,事已至此,何必再作无谓的抵抗?不如放下刀剑出来吧,我们博格拉汗当以上宾相待。”
郭师道呵呵一笑,说:“你们当以何等礼节待我?”
苏赖说道:“郭大都护德高望重、勇盖边荒,就是我回纥诸部亦无不敬仰,若能出门归顺,我博格拉汗当以大族族老相待。”
郭师道呸了一声,说:“我乃大唐安西大都护、四镇节度使!岂能与边荒酋长相提并论?况我子孙横行万里、雄盖天下之时指日可待!届时尔等都将北面跪拜之,我郭师道头可断,血可流,岂可在临死之际,白白堕了我子孙之威风?”
萨图克.博格拉听了翻译,双目一睁,冷笑道:“不知死活的老东西!”
他不懂唐言,郭师道却听得懂回纥语,捻须微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博格拉汗了,今日初见,果然也英雄了得。你既敬我一尺,我便敬你一丈,如今便给你指条明路如何?”
萨图克无动于衷,苏赖涵养甚好,微笑道:“老都护若能说出贵军主力的去向,你这满府部属的性命,我们都可放过,将来就是寻着贵军主力,是和是战,亦有商量的余地。”
郭师道呵呵一笑,说:“如今我汉道将昌,诸胡灭亡无日,顺之者生、逆之者亡,此势如日月经行,乃出天理,非人力所能挽也!若博格拉汗能听我劝告,即日改旗易帜,上书:‘大唐西域回纥部’,我当上奏朝廷,表你为岭西回纥可汗,永袭此爵,子孙不替。”
苏赖一怔,一时不敢翻译,萨图克道:“这老家伙说什么!”苏赖无法,只好说了,萨图克大怒郭师道道:“老不死,给我滚出来受死!”
郭师道哈哈一笑,道:“胡儿就是胡儿,虽然你号称英雄,其实涵养也不过如此而已!”一拂袖,进了大门,萨图克大怒挥手下令进攻。
围墙之外杀声大作,郭师道这番出去虽未厮杀,却是大费精神,大门阖上之后就摇摇欲倒,那土兵少年扶助了他到照壁下坐了,郭师道见他才十六七岁年纪,想想快则今夜,慢则明朝,只怕也得随自己死在这里,心中不忍,问道:“孩子,你为什么还跟着我?刚才你该有机会逃跑的。”
那少年十分木讷,道:“大都护是英雄!我愿意和你并肩作战到最后!”他说的却是回纥话。
郭师道哈哈一笑,神情,道:“天下万族,皆有英雄好汉的种子!”望着天空,一时想:“定邦也不知能否脱逃。”一时想:“张特使不知已到疏勒未,若到了疏勒,不知战局如何。”一时想:“汾儿如今是否还在旅途颠簸之中?她一个女孩子家,自幼打打杀杀,都未有过多少闺阁之乐,生作我的女儿,可真苦了她啦。”
看看围墙左右正奋力厮杀的老卒与土兵,中间有胡有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