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砦门官果然认得高怀德,叫道:“哎哟!这不是我们的白马少爷吗?”
只是军律所在,不敢就开砦门,急忙派人去请镇仓使,不一会砦门大开,一个中年将领带了几个人就赶了出来,高怀德认出是刘彦超,见他不但盔甲全无,一只脚甚至没穿鞋子,便知刘彦超对自己情分未减,叫道:“彦叔叔!”
刘彦超看到高怀德疾奔过来,眼睛就湿了,叫道:“我的好少爷,我的好侄子!你……你怎么逃回来的?都说将主给张迈杀了,头颅都挂在了平安城,我听到消息后五内如焚,只道你也遇害了。还好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他只道高怀德是逃回来的,就要带他入城,高怀德一只手帮住刘彦超的肩膀,说道:“刘叔叔,这次回来的不只是我呢,后面还有几百位哥哥呢。”说着挥了挥手,一骑飞奔没入黑暗,不久便听马蹄声响近。
刘彦超是随高怀德他爷爷出身,对高行周半是兄长,半是仆从,有这情分,他对高怀德便毫不怀疑,听到马蹄声也不紧张,不久七百余骑奔近,果然都是白马银枪团的兄弟,高行周隐藏于人群之中,并未现身。
刘彦超大喜,说道:“兄弟们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来,快进来,好好歇息歇息,传令,烧汤造饭!让归来的兄弟们吃顿好的!”
说着便拥着高怀德入砦,进入议事厅,一时也没注意好几个白马校尉跟了进来——何况这些人刘彦超也都熟识,入厅后,早有仆役送来鞋子,刘彦超才一边穿鞋子,一边问道:“好侄子,之虎怎么样了?”
“虎叔没事。”
刘彦超又是一喜,跟着又是一阵黯然,踌躇着道:“那日将主殉国的消息从洛阳传来,我当时便天旋地转,痛叫呕血,急派人赶往洛阳,谁知前两日洛阳又有消息传来说府里遭了大火,府上好几个人都在大火之中失踪,连……”说到这里,刘彦超竟说不下去。
高怀德脑子灵活,马上反应过来,心想那场大火多半也是天策的密子所为,造成高家数口人失踪的假象,虽然此事一查多半会有破绽,但已足以拖延时间了。
因为知道奶奶和母亲并没有在火灾中出事,因此高怀德便不担心,笑了笑道:“不怕不怕,那火烧得好!”
刘彦超瞪着高怀德,心想这孩子怎么不知轻重,只是一时之间还不知是否要将噩耗告诉他,吩咐仆役道:“去拿酒来!”心想先灌高怀德几碗酒,再说事情让他好接受些。
却听高怀德道:“彦叔,这次不止我回来,还有一个人,彦叔见了会更欢喜。”
“谁?”
穿着普通士兵袍服的高行周闻言便从门外走进来,刘彦超整个人跳了起来,叫道:“将主……你……你没死啊!”
高行周微微一笑道:“没死。说我自刎殉国。是张元帅故意传出来的谣言。”
“张元帅……”刘彦超脸色微微一变:“将主,你……”
“没错!”高行周更不隐瞒,说道:“我被困金河山,怀德将云州发生的事情带回来告诉我后。我便知道石敬瑭气数已尽。如今我已弃暗投明,领了元帅将令。兴兵南征,第一站就是要取这共济仓!彦超,你我名为上下级,实为兄弟也!可愿意随我效忠张元帅。共成千秋大业!”
这时议事厅内已有四五个白马校尉,刘彦超的手下只有两人,且这两人也都是高行周的旧部,五代时期,各路兵将大多拥兵自重,高行周对刘彦超来说不只是老上级,更有主从之份。是他的大靠山,当初高行周“死讯”一传来,刘彦超便感觉自己靠山塌了,情知若不能找到一个新的靠山。降级罢权便是迟早的事,不想这时高行周突然出现,而且已经弃晋投唐!这时天下大势,人人皆知唐强晋弱,石敬瑭麾下不知多少将领其实早有弃主西投之心,只是投靠无门罢了。
因此刘彦超只是经历了一开始的震惊,马上醒悟过来,跪下道:“将主啊!老将主待我恩重如山,高家对彦超来说就是天,莫说将主是要带我们去走一条富贵道路,就算是赴汤蹈火,将主在前面走了,彦超在后面肯定就跟着跳!共济仓这五千兵马,从现在开始就是将主的了!”
高行周大喜,将刘彦超扶起来道:“中原最近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也清楚,石敬瑭这条船就快沉了!你我能在沉船之前转投天策,那是天大的缘分!龙骧元帅又是不世出的圣主,我等能够追随他,他日必有一番新的功业!”
刘彦超连声称是,这时仆役端了酒进来,看到高行周坐在最上面,不由得怔了。刘彦超骂道:“没眼色的东西,没看见将主么!还不过来磕头!”那仆役急忙上前磕头,刘彦超一边给高行周斟酒,一边道:“今天真是高兴,今晚咱们也别睡了,一边喝酒,一边听将主给我们仔细说说别来之事。”
高行周按住酒壶道:“饮酒且慢,如今砦中校尉,可还都是老兄弟?”
刘彦超脸露黯然道:“自从将主的‘死讯’传来,杜重威那边已经开始往我们这里安插人了,只是被我硬生生顶住了,也亏是如今天策大兵压境,杜重威大概也怕引起变乱,因此没动用霹雳手段。但若是将主不来,再有一两个月的功夫,我老刘只怕也要被闲置了。”
高行周道:“既如此,那就将杜重威安插进来的那些人先请进来喝酒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