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低垂,延福宫中,竟然无一丝灯火,只有远处越来越明亮的灯火,将深深殿宇,花草石树照得若隐若现。有如无数张牙舞爪的怪兽,潜藏在这天家宫禁之中。
只有赵楷寝殿之中,才有灯火高照,这晕黄的光芒,有气无力的在这黑暗中闪动。虽然都是牛油大蜡,加了防风的水晶罩,可是总让人觉得,这寝殿之中的灯火,似乎随时都要熄灭一般。
张显按剑站在寝殿中门之外,身侧都是全副武装的甲士,不再是御前班直那样子货一般的薄甲,而是曾经跟随他们上阵的那既厚且重,且全是修补过痕迹的重甲。每人都背负着一张步弓,配着四个撒袋的羽箭。手中步战长槊,腰间佩刀铁锤,一副准备上阵打恶仗的准备。
大宋禁中,如此真正的虎贲之士,只怕已然百年未见!
寝殿中门敞开,内殿屏风也被撤走,只见两名小内宦侍立下,赵楷呆呆愣愣的坐在锦榻之上,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今夜突然张显入禁中,尽囚他身边伺候人等,并披甲持兵在寝殿外号称扈卫,实则就是监视。加之南面天际火光隐隐。赵楷如何不知道今夜就有大变?汴梁风云,今夜就要决出一个结果?
可他除了在张显监看下提心吊胆的等候之外,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论到为君水准,赵楷连他父亲和那位两次被推出来顶缸的倒霉哥子都不如甚。
如此时局紧绷,两方对峙。有名义上的君王地位,其实正可居间平衡操弄。就算没有这等平衡操弄的本事。早早做出决断,也比这般优柔寡断最后等别人决出一个胜负强。
或者就从第八平之言,早早决断御驾亲征。纵然第八平也不是出于好意。但是萧言当时是真心指望赵楷能早早做出御驾亲征的决断。至少可以先将河东那边危局解决了,何苦使出这等断然手段。冒着燕地门户为之大开的危险?
赵楷若是跟随御驾亲征,纵然得利最大的自然是萧言。可御驾亲临于军前,这对新君又是何等样的声望,又是何等样的统治合法性?国家大事。在戎在祀。祀则为天下认可的法统,戎则为君王保护自家治下子民的表现!
如此河东亲征回来,萧言固然地位稳固了不少。可赵楷不一样也地位更加稳固?赵家根基毕竟深厚,赵楷慢慢培植心腹,与萧言斗法就是了,原来朝臣,自然也有不少会改换门庭。和萧言这个权臣还有得慢慢争斗呢,最后胜负。还未可知。
可赵楷就偏偏下不了这个决心。
只能说萧言内争之中,每行一事,都是给了局中人机会的。只是每一次,内斗的对手,都没有抓住萧言给出的这个机会!
若不从萧言,则就果断倒向蔡京为首的文臣士大夫一方,衣带诏血书之类的。总想法设法弄一份,表明态度。不要让蔡京等人以为你只是一个为萧言操弄的傀儡。虽然在和萧言争斗,但是也没多大兴趣拥戴赵楷,更多心思还是放在外间的太上和废太子上,甚而再拥立一个宗室傀儡,都比赵楷强些。
可赵楷也偏偏不敢行这般断然举动,所以蔡京他们行事,除了在赵楷是否去河东御驾亲征上出死力与萧言争斗外,其他的也不敢与这位三大王通气。自然就谈不上什么里应外合了。
到了最后,赵楷落到这般任人摆布的下场。又能怪谁?
此时此刻。赵楷只觉得宫禁之中,似乎幻化出多少先祖形象,围着他喝骂怒吼,张牙舞爪。只是要将这个不肖子孙除却。
到了最后,赵楷只能捂住了脸。深深垂下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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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之中,传来了脚步声轻响,几盏灯笼引着一行人逶迤而来。张显抬头一看,原来严肃的一张面孔就笑了起来,大步迎了上去,深深施礼:“主母。”
小哑巴他们一行车马最先进入皇城,主母亲临,岂是小可。一众班直亲卫马上就将小哑巴迎入延福宫中,寻个舒适所在安顿下来。张显必须紧守赵楷,不敢轻动,只是知道这么一回事而已。却没想到,主母居然到这里来了!难道黑沉沉的,主母还要来看这大宋禁宫的风景么?比之前辽,看看这皇宫禁苑哪家强?
纵然小哑巴是主母,张显还是不愿昧着良心说话,那妥妥是蓝翔……不对,是大宋的更强啊。
为甲士护持,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小哑巴,她对张显浅浅的福了一下,也笑道:“五哥,长远不见了,现在可是这般威风!”
张显一笑:“还不是燕王爱重,只怕力薄任重,误了燕王的大事……主母所来平安,燕王何时到?”
小哑巴一副完全不为萧言担心的样子:“谁也阻不住萧大哥,想必很快就要到了。”
张显吐了一口长气:“燕王既至,俺就放心了。有燕王在,何事不成?”
当日区区几百骑萧言就敢在汴梁搅动风雨,更别指望外间来援。现在在都门有兵有将,外间更有应援。只要萧言自身不遭什么意外,他们这些燕王部下,有何所惧?
两人就在这大宋至高无上的君王所在处若无其事的立谈,张显应承了几句之后,终于因为今夜是有重任在肩的原因,陪笑道:“主母若要观此禁苑,俺遣人引路就是,就是禁中大铛,俺也只为主母唤来…………属下还有职责在身…………”
小哑巴淡淡一笑:“五哥。我是这么不知道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