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江婧萱这凶悍的气势相比,方才素雪那点儿责问都不算什么了,妙梦自是被婧萱吓到了,连忙躬身退下。
屋子里没了别人,婧萱才抿了抿唇,瓮着声,不情不愿地开口道:“三姐姐,妹妹这是来向你道歉了。上回是妹妹的不是,还请三姐姐宽宏大量,不要往心里去。”
素雪展了展眉,原来江婧萱是道歉来了。
可是瞧她这一副臭脸,哪像是真心道歉的模样?想来是二太太知道了前因后果,抹不去面子,逼着她来的。
素雪低头笑了一下,起身来走近婧萱,一脸温和地说:“妹妹言重了,你我都是一家人,哪会有这些嫌隙呢?”
婧萱一听到‘一家人’三个字就来火,上回正是为着这个开罪了大房,还在老太太面前失了态。
二太太知道这事以后关起门劈头盖脸将她一顿好骂,她心里都憋屈得要死,可江素雪竟还要这样说!
婧萱闷着心火,忽然爆发了,冲素雪吼道:“你,你就是故意的!”
吼完她眼眶一红,捂着嘴转身跑出去了。
素雪愣住,这个四秀竟是这样经不起激的,也难怪上回大太太能轻易得手,几句话就激得四秀在老太太面前原形毕露。
看着受惊椅的水晶帘子,素雪苦笑摇头。
四秀这样的性子其实不足为惧,就好像是整日疯叫的狗不一定是最咬人的,反而是那些安安静静的,才更让人担忧。
素雪坐回去,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六秀婉悦那张温和的脸……
午时过后,老太太倚在黑檀木椅上闭眼小憩。
自从患上失眠症,她的精气神儿就始终不好,夜里难眠,白日里就总想闭眼休憩。
胡妈妈知道老太太的习惯,便也静静立在一旁。不敢弄出半点声响。
深秋了,晨时吹了一阵风,午后倒是安谧下来了,就连庭院内红枫树叶的落地声都能听得见。
“给出去了?”老太太忽然开口说一句。却仍旧是闭着眼,半分未动。
换做他人,定会以为是老太太睡着了在发梦,可胡妈妈照料老太太许多年了,自然明白老太太是在问话,连忙轻声答道:“是,给出去了。”
“她怎么说?”老太太依旧闭着眼,声音低沉平静。
胡妈妈有些难为地皱了皱眉,思索着到底该怎样回答。
良久得不到回应,老太太睁开了眼。看了看一旁,胡妈妈分明还在。
老太太皱了眉:“怎么?”
胡妈妈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决定直说出来:“三秀说,让老奴留意一下,不要让镜台对着您的床榻……”
老太太听完。也脸色一变。
胡妈妈这才放开了,接着道:“老奴当时也奇怪来着,三秀素来不怎么关心老太太您,连请安都是被二老爷逼着来的,老太太您的内室她是从来都没有进去过,她……她又怎会知道您的床榻刚好对着镜台?”
老太太细细想了一阵,忽而倒吸一口气。强忍住心中慌张,伸手比划道:“大太太、二太太还有我房里得脸的丫鬟都有机会进得来,萱姐儿也来过好几回。所以只要她留心去打听,倒也不难知道。只是……这镜台对着床榻,和我的失眠症有什么干系?”
胡妈妈想了一阵,缓声道:“以前好像在一个姑子那儿听过。镜像都是虚空,能汇聚人间阴气,莫非……就是这充满阴气的镜面对着您的床榻,让您阳盛之气受损,所以才夜里难免?”
胡妈妈说着。自己都觉得不寒而栗。
老太太也听得汗毛倒竖,连说:“那现在赶紧,去把屋子里的镜台抬出去烧掉,把那里面的阴邪之气全都烧掉!”
胡妈妈连连点头安抚:“老太太莫怕,早已经命人抬出去了,等明儿换一面新的镜台,再请个风水术士来屋子里驱驱邪,就会没事的。”
老太太这才抚着心口点点头,渐渐平静下来。
“这三丫头,竟还懂得这些……”缓了好一阵后,老太太皱眉念道。
胡妈妈也低声嘟哝:“要说这个三秀,还真是有些奇怪的……性情变得温和许是因为快要出嫁为人妇了,可她一下子对老太太您这样上心,会不会是另有所图?”
老太太听完呼一口气:“她一个疯丫头,能从我这个老太婆子身上图到什么?再说,二老爷已经那样宠她惯她,二太太又是个宽厚的继母,这十多年来,她在江家可受过一丁点儿的委屈?”
胡妈妈点点头:“那也是的。”
老太太微微仰面,熹微的光从八宝阁的缝隙中透过来,她沉默好一阵,叹息道:“我虽然不喜欢冯氏那个短命鬼,但素雪毕竟也是我江家的闺女,是我的亲孙女儿啊。她性子太顽劣,我的确是不喜欢,但到底是恨不起来的。”
“二老爷当年哭着跪着求我,说他一定要抬了冯氏那个短命鬼做平妻,我拗不过,也认了。冯氏的灵位都已经入了江家的祠堂,那她江素雪就是江家实实在在的嫡生女。二老爷死活要为冯氏争这个名分,江素雪却是个不争气的,好好一个江家嫡女,却嚷着要嫁给那个什么沈家的庶子!我心里气啊,恨啊,真恨不得一脚将她踢出江家去,省得让江家祖宗蒙羞……”
胡妈妈听到这儿,也跟着叹气。这府里不受重视的都在埋怨老太太偏心,其实都是江家的子孙后代,哪个不是老太太的心头肉?
只是这江家祖业必须要有个能人来挑起大梁,大老爷性子散漫,游手好闲,哪里是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