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堡向来以儒学教子,子弟个个都是最看重长幼尊卑,但这样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婆子,在灵堂上目中无人,众人心头还是不悦的。
若非宋以德在堂上,年轻弟子里头就有人要出言不逊了。宋以德道:“这位是我宋家堡内的晚辈贤侄,宋思文。花妈子您老人家问这犬儿做什么?”
“也姓宋啊……”花妈子脸上的神色一阵落寞,又看了宋思文一眼,这才走到中间原处站立。
“不知看了这么久,您老人家要找的人在这里吗?”宋以德等了许久,终于发问,道:“不知他又姓甚名谁呢?”
花妈子微微摇头,又低叹了口气,道:“他并不在这堂上。但依我老太婆想,他迟早是要来的。”
宋以德闻言微微苦笑道:“既然您老人家要找的人迟早会到,何妨将他名姓告诉在下,在下也好帮您留意,不是更好吗?”
花妈子轻哼一声,摆手道:“不必了,有缘时自当相会,无缘时见面不识。该见着时,就会见着,落不到旁人来帮我劳神。”她呆了呆,又复叹了口气,道:“我这一来就扰乱了灵堂的清净,实在不该,既然主人家不愿听我灵前弹琴,那我老太婆就告辞了。”
花妈子说完就微微万福,不管旁人的眼神,就自顾自的往外走去,弟子中一人将她拦住,道:“老太婆,请留步!”
宋以德大吃一惊,赶忙飞身落在二人之中急道:“宋思明你速速闪开!怎的这么无知莽撞?就凭你的能耐也想留下别人吗?”
那宋思明道是一声“是”,面上不悦,却拱手退下,宋以德知道这个多事之夜,多一个强敌是绝对是犯傻。
宋思文拱手道:“七叔,老太太的去留咱们是断然不敢留的,不过晚辈还有句话想问一下老人家。”
宋以德回头瞪了一眼宋思文,他还未开口,花妈子静静的望着他道:“少爷想问我老太婆什么?”
宋思文不顾宋以德的眼色,上前一步道:“您老人家寻人寻到了我们宋家堡,或许您要找的人多少和我们宋家是有关系的,所以您何妨告诉我们他的姓名?”他顿了顿,道:“还是说——你要找的那位,他的脑袋特别的值钱?”
他没有直接问是不是姓杜,而是问是否值钱,宋以德倒是松了口气。
“我老太婆虽然不富裕,但年纪却已经不小,要钱干什么?”花妈子苦笑一声,道:“我要找的人少爷你很难知道,何必多问呢?”
宋以德心头一动,朝众人笑道:“你们这些晚辈啊,真是不懂事,老人家都说了,她到此处就是两个事情,一个是找人,还有一个是在灵前弹上一曲。既然她要找的人没有踪迹,那为我们老堡主弹一首还是非常欢迎的!”
花妈子微微点头,道:“我本就说了如不听我弹琴我就走,既然老爷少爷想听老婆子弹,老婆子就灵前献丑了。”说罢,她解开胸前的搭扣,小心的翻过手将背负的月琴给取下来。她四下一顾望,宋以德早明白,道:“来,给老人家看坐。”
立时有宋家仆人从堂外应声,不多时搬来一张大椅摆在灵堂中间,花妈子坐定,捧好月琴,满月银盆似的月琴,竟将她整个人遮挡了大半去。花妈子眼神微微一瞟,似乎灵堂周围早已埋伏下不少人的事情她早已知情。
花妈子慢慢的从耳后摸出一块不知是骨片还是兽角的拨片,道:“老太婆就在灵前胡乱弹一首,弹得不好时,还望老少爷们多多包涵。”
说罢,那花妈子就开始拨动琴弦。
宋以德不甚精通音律,几个宋家的少年更是如此,只觉得那弦音时高时低,时急时缓,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如泣如诉、悲壮感人、似乎有讲不清说不完的前尘往事。
宋以德对她是有打算的。
既然她这么深夜愿意来弹琴,说明她或许和老爷子生前有交情。她虽然寻不到人,但若是这时候还有人来打闹灵堂,她或许不会坐视不理。
就在她开弹之后,浓雾之中,又传来一阵笃笃笃的木鱼梆子的声音。一个胖大的白眉老僧,身穿紫红色额袈裟,他左肩头扛着三支足有七八尺高香,左臂挽着香棍子手上还拿着木鱼,右手持着小锤往木鱼上头敲。
他走路如同带风,来得极快,三两步就走到了灵堂之外不远处,少年们不敢决断,朝宋以德致意。宋以德缓缓起身,不敢打断沉浸其中的花妈子,轻轻走到门口,见那大和尚虽然年纪看不出大小,但精气饱满神态威严,衣着也鲜亮,必然不是普通的游方寻常僧人。
何况寻常的僧人,又哪里去弄来三支这样少见的高香,在这大半夜出现在荒僻的宋家堡呢?
想及此处,又不知此人是敌是友,宋以德朝那老僧深施一礼道:“高僧请了!”
和尚止住木鱼,抬头看了看灵堂上的大字,微微颔首,道:“施主,快将和尚带来的香接下来再说罢!”
宋以德闻言脸色大变,以为这和尚就要以香动手,却见他轻轻的将香取下肩头捧在怀里,并未动手,宋以德连忙吩咐下人去将香给抬了过来。没想到这几支香放在和尚不显,到下人这里,竟一个壮汉只能抗动一支,下人将香扛下,宋以德道:“思文,你去点香。”
宋思文道声‘是’,将三支香插入香炉之中,暗运真气从指间射出,自有火光成线,将三支香点燃。
宋以德见他带香入堡,自然是友非敌的可能性是大的,再度拱手道:“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