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这是一种奇怪而且复杂,甚至于无法形容的感受。
从这一点来看,我便知道他不是面具人。
绝不是!
慧眼相神,阴极天的“神”与面具人的“神”完全不同。
阴极天眼中透露出来的神采是死寂,千木枯萎、万花凋零一样的死寂;面具人眼中透露出来的神采是凌厉,三山峻极、四海浩涌一样的凌厉。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神”,就像阴阳那样对立,只能相冲,不能共存。
一个人只能有一种“神”,绝不可能存在两种水火不容的“神”。
所以,阴极天不是面具人。
阴极天若有如无地站在那里,有一种亦真亦幻的感觉,他用那双空洞无物、灰色如雾的眼睛盯着太爷爷,沉默着,很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太爷爷也没有吭声。
他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阴极天,眨也不眨。
太爷爷的眼睛是夜眼,和老爸一样,自行修炼出来的。
所以,在黑夜中,太爷爷的眼睛异常明亮。
但这明亮的眼睛却看不透阴极天那毫无光泽的眼睛。
太爷爷两脚微微分开,双手自然下垂,头不仰不俯,神情端庄而郑重,白发白须一丝不苟,长袍长裤干净直挺,像极了得道的神仙。
阴极天双腿紧紧并拢,双手背负在后,身子站得笔直,一张塑胶面具上毫无表情,他的身高和太爷爷相差无多,看上去虽然高大却很落寞。
两个人像两尊雕像,屹立在湖边,他们身上任何部位都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动作,不但眼睛没有眨,就连头发、胡子、衣服都没有动。
时间仿佛一下子静止了,世间仿佛一下子空荡了,天地之间只剩下两个人,彼此相对而立,亿万年不动声色。
但两股强大的气场却无声无息地冲撞在了一起。
这是谁都看不见的情景,但谁都能直观地感受到。
我自然也没有动,因为我不能动。
场中的其他人也都没有动,因为他们不敢动。
他们生怕打破了现在这种平静却暗蓄汹涌波涛的场面,他们怕那种无法收拾的情形突然出现,他们自然不敢有任何动作。
我片刻之间汗流浃背。
我相信其他人也一样。
太爷爷和阴极天虽然都没有动手,但是却像是过了一千招、一万式那样,每一招都是致命的,每一式都是拼死的。
无声胜有声,无招胜有招。
观看这一场无招之战的人,每一个都紧张地透不过来气。
突然间,岸边传来“噗通”一声,我斜眼一看,九大队的长发女竟然倒在了岸边。
她居然晕倒了!
这种紧张地让人透不过来气的场面,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住。
无论是身体差或者是精神差,都会遭受波及。
功力弱的长发女自然首当其冲。
紧接着,九大队的胖子也倒了下去。
然后是大头。
大头刚倒下去,我便感觉到自己身边的江灵也无声无息地垂下了脑袋。
她那洁白如玉的脸颊上,不知何时红晕一片,汗水如流。
面条忽然大叫一声:“啊!我受不了了!”
他发疯似地端起冲锋枪,猛地朝阴极天的后背开枪。
“不要!”
“住手!”
陈弘生和浑天成几乎是同时大吼一声,然后都飞身前去阻挡。
但是已经晚了。
“嘭、嘭、嘭!”
面条打出了一连串子弹,依稀可见那些子弹的轨迹奔向阴极天的后背。
但不知怎么的,阴极天和太爷爷忽然都动了。
两个人瞬间化成了两道灰色的影子,倏忽间斜冲上天,彼此交错,如惊鸿一瞥,然后便双双落在地上,兔起鹘落,难分难辨。
落地后,他们背对背,又缓缓转过身子,彼此看着对方。
浑天成早飞起一脚,踹向面条,面条像一截被掷出去的木头一样,飞了起来,然后“噗通”落地。
他手上的冲锋枪掉在了地上。
不是摔落了,而是他无法再拿起了。
他的手臂被自己打出去的子弹击中,现在正汩汩冒血。
刚才,太爷爷和阴极天那样对立,就仿佛两股狂猛无比的龙卷风正在激烈对撞,这时候,一个人突然冲向龙卷风的激战处,后果可想而知。
面条想打破太爷爷和阴极天对峙的局面,必然会遭受他们两人的全力反击。
如果不是浑天成及时出手,面条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个局面解除之后,在场的所有人忽然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紫冠道人双腿一软,坐倒在地,短发女和丁小仙也都痛苦地颤抖着,华明甚至跑到一边、趴在地上呕吐起来。
陈弘生面色惨白,如一张纸。
这就像是一个人在奋力奔跑了一万米以后,突然停下来休息一样,无论身体表面或者是身体内部都无法承受。
很多人长跑之后都会双腿发软,都会面色惨白,都会痛苦颤抖,当然也会呕吐。
我的三魂之力极强,还能承受住这种冲击,老爸功力极强,自然也没有什么事情。
不过,我看见老爸的脖子上已经溢出了一些汗水。
能让老爸出现这种状况的场面,实在罕见!
场中,阴极天忽然开口了。
“你就是陈天佑?”
阴极天的声音很怪,像是一截木头划在石头上发出来的声音。
别样的沉闷,别样的嘶哑。
我看见老爸的身子微微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