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瑶的语气,淡薄而没什么人情味。香椿听罢,低眉垂眼地道了一声“是”,而后便提着茶壶乖巧地退了出去。
闫绣娘此时走了进来,却是方才听见“砰砰”的磕头声,吃了一惊。此时瞧着香椿乖巧离去的身影,不由甚为好奇:“夫人,你怎的不待见香椿?香椿姑娘是多好的姑娘啊,不似旁人那般,无风也要生出三尺浪。香椿姑娘为人热情又心善,多么可人疼啊。”
因着对秦羽瑶的尊敬,闫绣娘每每见了她都称一声夫人,饶是秦羽瑶劝了几回也没改过来。次数多了,也就随了她。闻言,秦羽瑶只是淡淡地道:“我没有不待见她。我对人就这样。”
闫绣娘不由撇了撇嘴,说道:“夫人莫哄我。当时在英华宫中,夫人待小宫女青儿和红儿,那都是十分和善的。如今来了御衣局,香椿姑娘热情又开朗,夫人怎么也该表现得喜爱才是,怎么偏偏每次都淡漠着一张脸?”
秦羽瑶被她说中心事,只得无奈地道:“闫姐姐瞧着,我为何不喜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包裹,将带来的一应东西分别归置好。
闫绣娘抄着袖口,站在不碍事的地方,只道:“夫人叫我猜,我却是猜不出来的。”
顿了顿,说道:“不过,香椿真的是个好姑娘。夫人有所不知,曾经有一次,潘老爷派人叫走香椿,想要威逼利诱,叫她偷咱们的稿纸。香椿姑娘想也不想便回绝了,不论潘老爷怎么吓唬她都没用。这样正直的好姑娘,怎么不可人疼?”
闻言,秦羽瑶收拾东西的动作不由得顿了一下,转头朝闫绣娘看过来:“当真有此事?”
闫绣娘点头道:“确有此事。原是那日,恰好我从熊姑姑那里回来,路过时不小心听到了,才知道此事,并不是香椿主动邀功的,夫人大可放心。”
秦羽瑶想了想,便对闫绣娘露出一个笑容来:“如此看来,香椿的确是个好姑娘,日后我对她好一些。”
闫绣娘只见终于说服她,十分高兴,应了一声,便回屋去了。
秦羽瑶挑了挑眉头,收起笑容。将东西归置好之后,便在窗边的书案上铺了纸,开始构图起来。
因着每日构图的量愈发多了,再用毛笔,不仅误事且浪费材料。故而秦羽瑶便自己做了炭笔,用布条缠起来,代替毛笔使用。如此一来,既轻便易携带,又提高了构图的速度。
当然,仅仅是秦羽瑶自己使用。至于其他人,比如男院的师傅们,秦羽瑶曾经试图介绍给他们,谁料到他们根本不屑。
于他们而言,纸要最好的,墨要最好的,笔要最好的,甚至砚台也讲究得很。总之一句话,做这样神圣的事情,区区一只炭笔,是侮辱他们呢,还是侮辱他们呢?
故而,秦羽瑶便不再多说。如今对男院的师傅们,几乎不抱什么希望。唯一的期待,便是他们十天半个月才赶出来的一张图,能够保证质量了。
往年的时候,每到四国来朝之际,御衣局都会制作出来一百零八套服饰用以比试。如今,秦羽瑶自己手里就有了四十多套。其中,有三十套是精挑细选的曲裾,有十套是最新构出的深衣,还有几套是目前正在尝试的襦裙,都是汉服系列。
曲裾还罢了,在闲云坊的运作之下,已经掀起了一股热潮,被相当一部分女子接受。秦羽瑶正在设计的深衣和襦裙,却是打算在四国来朝之际推出,大出风头。到那时,秦记布坊的名头,便会响彻天下,人人皆知。
曲裾推出也有小半年了,闲云坊在售卖曲裾时,严格遵从了柳闲云的嘱咐,售卖时只说是秦记布坊挂在店里,他们只是代售。故而,只闻其名,不见其踪的秦记布坊,如今也已经有了小小的名气。然而这却不够,秦羽瑶所要的是老少皆知,口口相传。
就在秦羽瑶凝思构图时,忽然院子里传来一阵“扑通扑通”的脚步声,不由得停了笔,抬眼看去。
只见香椿抱着一只铜盆,正往屋里走进来。那铜盆里装着一块块的黑色木炭,待香椿走进来后,便将木炭盆放在地上,迎着秦羽瑶看过来的目光,热情洋溢地笑道:“夫人,我给您燃一盆炭火,这样屋里暖和些,也免得您冻了手。”
说着,便蹲下了身子,掏出火折子开始生火。
秦羽瑶体质较好,又有内力护体,故而竟不觉着多冷,也没想过燃炭盆的事。故而见着香椿这番举动,倒真是有些讶异:“多谢你想得周到。”
“这都是奴婢的本分。”香椿蹲在地上,背着秦羽瑶在墙角里点火,声音里透出一股热忱。
秦羽瑶想了想,方才在闫绣娘的屋里,似乎没有见到这个,便道:“我不怕冷,你点着之后,给闫绣娘送去吧。”
香椿的身形似乎僵了一下,随即继续点起火来,带着倾慕的语气说道:“夫人真是好心,宁肯把好东西让给别人,书里说的‘舍己为人’,便是夫人这样了吧?夫人且不要着急,等奴婢一会儿再去要一盆来,给闫绣娘送去。”
与闫绣娘一样,香椿称秦羽瑶也作夫人。
秦羽瑶听罢,不再拒绝。想了想,又道:“方才听闫姐姐说,卿水阁的潘老爷曾经找过你,叫你偷我的图给他?”
香椿听了,立即转过身来,满面着急地看着秦羽瑶,又摆手又摇头地道:“夫人,我没有,我没答应他!”
秦羽瑶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闫姐姐已经告诉我了,你是个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