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林旭的声音干涩起来,也低落下去,邱晨默默无语地递了杯茶给他,林旭接过去一口喝了,这才继续道:“之前,我刚入县学,因是村里去的学生,家境又一般,说话口音也浓重,县学里好些个富家子弟看我不起,经常就我的衣裳穿着,还有口音笑话我……韩静瑜情况与我相似,只是他才份高,学业出色,深受县学几位教谕先生的爱护,那些纨绔学生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他……当时,他帮了我好几次,还主动地跟我讲习我欠缺的课业,没想到,后来会是那样……”
邱晨也不知道怎么宽慰林旭,陪着他默然片刻,温和道:“这就是人情世事变换,你现在接触的人还有限,并且大都是年岁差不多的学子,即使心机深又能深到哪里去……但若是你明年去参加乡试,中举后,后年大比,会试殿试,一路顺遂的话,就会出仕授官,进入官场……官场可是最黑暗的所在,那些久历官场的人心机深沉的表面上笑的无比亲密,暗地里说不定就给你捅刀子……口蜜腹剑、阴奉阳违、两面三刀……种种种种,更何况还有派系、党争,还有迁怒和无辜牵连诸般种种,你若是懵懵懂懂一头撞进去,难说不会被人算计了去,给人当了枪使了,还代人受过……小委屈小麻烦也还罢了,若是大祸,可就前功尽弃,甚至危及到身家性命了……”
听邱晨说的如此种种,林旭刚刚提及韩静瑜的一点郁卒也不知不觉散了去,神情流露出些许紧张来。
转眼看到林旭的表情,邱晨顿住口,笑笑宽慰道:“这些虽是我看书听说来的,也脱不了大概……是以,郭大先生说让你历历世事,再继续科考是真心为你着想,你能想明白了就成,也不必过于忧惧烦恼……至于以后如何,我明儿就过郭府一趟,跟郭大先生商议一下,再做决定吧!”
林旭点着头,经过邱晨一番话,他已经没了不能参加乡试的烦恼,反而开始思虑自己该怎样增加世情阅历来了。
邱晨看林旭情绪低落的样子,暗衬自己是不是说的太过了,会不会让眼前这个心地纯善敦厚的孩子生出心理阴影来?
琢磨着,邱晨从炕柜里摸出年初的两卷邸抄来,放到林旭面前:“从今儿起,你也开始学着看邸抄吧,这上边虽说记录的都是明面儿上的事情,但对于了解朝堂风云、官场浮沉,却是很有用。你先看着,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去问过来问我,也可以去问你们先生……慢慢地,了解的多了,懂得的多了,也就明白了。”
林旭从刚才就暗暗懊恼着,自己枉读了那么多书,居然远不如大嫂知道的多,更不如大嫂看的明白……此时看到邱晨递过来的邸抄,他的眼睛禁不住亮了起来。是了,大嫂与他一样,接触官场少,而且几乎不串门子,这样还能了解那么多朝堂时事,必定就是从这些邸抄上看来的。他若是看起来,也必定能够获益匪浅。
欢喜着起身恭敬道了谢,林旭道:“大嫂的话,弟弟都记下了。弟弟告退,这就回去学着看起来去。”
邱晨看着林旭一脸的跃跃欲试,很想笑,却只能暗暗忍住,微笑颌首道:“嗯,你这会儿就是学东西的时候,就如郭大先生说的,戒骄戒躁,也不用忧心顾虑太过,多看多听多想,相信,很快,你们先生对你就会有另一番评价了。”
“是,多谢大嫂勉励,弟弟知道了。”林旭脸色轻松下来,拱拱手,拿了两卷邸抄告退回去了。
说话说得有些兴奋,邱晨一时也没有倦意,拿过新到的邸抄,在灯下看起来。
京里,又有两位六部官员被黜免,其中一位是吏部左侍郎程济远,罪名是卖官鬻爵和贪墨;另一名官员则是户部掌管税赋司的五品郎中,罪名同样是贪墨……只是,邱晨却知道,这两人的黜落远没有表面上的罪名这么简单。这两个人分别关联着魏太傅一系,户部的五品郎中……之前似乎听说过是当今皇后徐家的门人。这又是两个关联着争储党争的牺牲品。
因为这两件事,吏部尚书卢又林告老致仕,皇上驳回了一次,又上书就即准了。原来的吏部右侍郎唐崇无风无险地升了吏部尚书。而户部的五品主郎中也换了新人,由原任户部税赋司员外郎的王玉成担任。
初看到这个名字,邱晨只是觉得有些熟悉,待她看到王玉成的履历之后,看到曾任怀远镇县令,一年前调入户部税赋司任六品主事后,邱晨方才恍然。当初她去北边之时,也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