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胤禟微微眯了双眼,他这人很少在女人面前发火,可一旦发起火,那阴森森的语调便格外令人胆寒。
妙玉突然抬起头,盯着胤禟,鼓足勇气说:“我师父说,八爷被人暗算了……”
胤禟一震,依旧盯着眼前人,瞬间仿佛觉着是慧空师太在与自己对视一般,对方的双眼能洞见一切,包括人心底的恐惧。
胤禟心想:原来,他……也会这么怕。
虽说胤禟的母族出身与胤禩的不可同日而语,可是他自小只服这个哥哥。他外表圆滑,钟情黄白之物,时不时喜欢玩儿点阴的,可是本性却是桀骜不羁,天下令他口服心服的,就唯独老八这一个哥哥。若是胤禩被人暗算,那么他……
在九贝子府门口,胤禟阴沉着一张脸,目送贝子府的人护送慧空师徒一起往西直门过去。西直门又叫水门,丑时开一次城门,让往宫中送水的水车进城。慧空师太夤夜出城,只能等那个时候。
胤禟记起早先慧空师太所述,心里也觉出不妥。良妃有疾,八阿哥回京探视乃是人之常情,但是良妃既然渐好,八阿哥却没有直接赶回御驾身边,而是在汤泉行宫相候,这便是托大,足以令康熙觉得八阿哥藐视朕躬。
除此之外,八阿哥还命人给康熙送去一对新得的海东青,只因看中了这对鸟儿鲜活欢腾,才特为送去的。他素知皇父青睐这种猛禽,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胤禟皱皱眉头,记起慧空师太的话,大约能猜到,若是有人暗算八阿哥,便应当是从这对鸟儿身上而起。
“那老尼姑,也不晓得撑得到撑不到汤泉。”胤禟记起刚才见到慧空时的情形,那模样颇为骇人,慧空胸前衣襟上一片片都是深紫色呕血的痕迹,也不知道这样的人还能支持多久,还能不能及时赶到八阿哥身边。
“八哥,你且放心,无论需要弟弟做什么,弟弟在京城里,一定替你做到!”
……
翌日,在汤泉行宫,八阿哥听完慧空师太所说,也觉骇异,胸腔中一颗心脏猛烈跳动。
早先他疾驰回京探病,已经感不适,再加上如今冬令时节,深怕自己旧疾复发,也跟着病倒了去,才想偷个懒儿,在汤泉行宫歇上一天。他也曾依稀觉得在汤泉候见,有些托大,但想那对海东青神俊非凡,定当得皇父喜欢,自己这些小小的“不敬”便不会有人在意。可谁会想到,竟会有人用这对海东青来暗算他?
他在御驾身边也有些帮手,连忙遣人给那边递信,让随时把圣驾行在的消息传递过来。
慧空则在一旁苦劝:“八爷,如今留在此处绝非良策,为今之计,唯有立即动身,赶到圣驾行在。”
因为她所算出的天机乃是,那一对海东青,将引发康熙心悸,恐有生命危险。圣躬违和,储位空虚……那个位置,唯有力者居之。
“大师……大师的意思是,”八阿哥胤禩心内如掀起了惊涛巨浪,骇异万分地盯着慧空,他万万没想到,看起来已是奄奄一息的慧空师太,竟能给他这样“大不敬”的谏言。
如今伴驾随行的内大臣之中,阿灵阿、鄂伦岱两人,都是铁了心支持八阿哥的“八爷党”,一心盼着拥立之功;除此之外,伴驾的皇子阿哥之中,十阿哥自不必说,其余要么是储位无望,要么是汉女所出的年幼皇子,其余实权阿哥,俱留在京中。自己若是此刻赶去行在,矫诏即位,这些人怕都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如此一来,他便能在行在一手遮天,同时命人秘密入京,传令九阿哥与十四阿哥在京中暗中布置,只消控住九门提督与驻京八旗,旁人便没法再蹦跶。待圣驾驾崩的消息传出,他早已将局面稳稳控住,大事……已成。
想到这里他几乎手心出汗,慧空所言不错,眼下,他不是离那储位最近的一次,而是离那皇位最近的一次。
可是……皇阿玛引发心悸,有生命危险,却未必便意味着会驾崩,如果真是那样,他便只能,只能……
胤禩焦虑异常,背着手反反复复在汤泉行宫走来走去,偶尔瞥一眼窗外,只见昨夜一夜扯絮般的大雪之后,放眼望去,唯有一片白茫茫。
“大师,你所言之事,当真乃是……天命吗?”
胤禩问。
慧空闻言,惨然一笑,道:“八爷还记得贫尼所说的,什么是先天神数吗?”
她心中有些预感,八阿哥心中的“天命”,恐怕与她所想的天命有所不同。她得窥天机,知道只要往前一伸手,大事便成。然而八阿哥那里,“天命”却是“天注定”,凡人无力可改,就是用来顺应的。
胤禩博闻强记,慧空师太所说过的话,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先天神数,并不是算命理定数、未来之事。命可以改,运可以转……”
所以要得天命、成大事,就必须先除去眼下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
胤禩想到这一点,脑海里立即浮现康熙的身形与面庞,胤禩的眼神立即一抖,他可以摸着良心说,这样大不敬的心思,他可从来没有生过。
的确,他的生母良妃卫氏出于微贱,但是自幼得康熙的关爱,并不少与其他阿哥,甚至九十这两个母家高贵的弟弟,也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跟屁虫。而他,则是那样地崇敬皇父康熙,崇拜他的雄才伟略与宽仁气度。终其一生,他都在处处模仿皇父,处处揣摩皇父的心思,处处讨好皇父,不过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