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罗卜藏丹津本是和硕特汗部的右翼首领, 头上有个世袭的亲王爵位。但此人一向心怀异志,一心想要恢复和舒特部的王庭, 并染指川藏等地。岂料他的诉求一直没有得到支持。
再加上十四阿哥击败策妄阿拉布坦之后, 非但没有给罗卜藏丹津加官进爵, 反而将罗卜藏丹津的政敌察罕丹津扶起, 封了黄河南亲王。罗卜藏丹津认为这是分了他的权柄,更加不满,因此胁迫青海蒙古各部贵族于察罕托罗海会盟, 发动叛乱。
十三阿哥胸中自有沟壑, 虽然这些年他从未涉足西北,可是对西北的局势判得极为精准, 只听雍正说了一两句, 他已经判断出罗卜藏丹津叛乱的缘由。这令雍正极为心折,踏上半步, 望着弟弟:“老十三……”
十三阿哥低下头, 呼吸有些重, 实在是难抑胸中的激动。
当年康熙皇帝崩逝那夜,他曾手持虎符,以一己之力, 调动清河大营的全部兵力, 再加上几处出城驻防的八旗旗营,将畅春园团团围住。若论当时的情形,他便是想要自己称帝,也是做得到的。可是俗语说“功高震主”, 身居大位之人往往都忌重臣掌兵——十三阿哥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曾一度以为自己从此便与兵权无缘了。
可是这么些时日以来,虎符依旧在他手里,而如今皇兄毫不犹豫地要将国家社稷托付给他,将西北边陲的十万大军托付给他。
许是这位四哥,信一个人便是终身信一个人吧!
十三阿哥想着,忍不住喉头发酸,想说的话有些说不出来,他甚至不敢抬头,不敢面对这位皇帝,这位兄长——
“皇上,怡亲王这身子骨……”最没眼力劲的白潢这时候开口插嘴了。他很想提醒一句,眼下已经进十月了,西北苦寒,战场又艰苦,以怡亲王现在的身体状况……白潢其实只想表述:西北众军诸将,最需要的是一位健康强壮的主帅,主帅在中军若有什么不妥,对于众将的意志,可是有巨大的影响啊!
雍正刷地扭过头去,冷着脸问:“你说什么?”
白潢一吓,膝头一软,“啪嗒”一声就跪在地面上了:“回皇上话,臣的意思是,臣的意思是……”
完了!白潢心想,他这番话无论如何表述,都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啊!
再加上雍正一向冷脸冷惯了,此刻更是令白潢恨不得有个地洞,好让他钻进去躲起来。
这时候十三阿哥温和地开口:“皇上,以臣之见,罗卜藏丹津成不了气候,但为了不让他左右蒙古其余各旗各部,宜速剿。不若便由现今就在西北的将领立即出兵讨剿!”
他见雍正依旧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又道:“臣这才刚刚接手户部没有多久,眼下刚刚有了点头绪,不如让臣来坐镇这后方,保证西北粮草的调度,让前方将士没有后顾之忧。您看,这样可好?”
白潢满头大汗地道:“正是,正是,臣也是这个意思,有怡亲王在,定能力保我军将士后顾无忧。”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而且这一次西北有两条线,一条要顾着策妄阿拉布坦卷土重来,另一条要直击罗卜藏丹津,朝廷在钱粮这一块简直不堪重负。若是户部有个稳妥的人坐镇,也才会有速战速决的底气。十三阿哥这番话,既替白潢解了围,也给了雍正台阶下。
雍正盯着十三阿哥看了半日,终于缓缓舒了一口气,点头应道:“好,有十三弟坐镇调度钱粮,朕自然放心。”
石咏馔反命,不多时,他便被再次传进南书房,这次与他在一处的,还有庄亲王十六阿哥、内阁大学士张廷玉、户部满汉尚书,怡亲王依旧在座,但是兵部尚书白潢不知道到哪儿去了。石咏的身份是个“行走”,便立即充当记笔记的工作,坐在张廷玉身后,执笔在纸上飞快地将众人所议记下来——这不就是后世会议纪要么?
“这次传各位来,就是要议一议钱粮的事。”雍正一板一眼地说。他随即将罗卜藏丹津反叛的事说了。在座的十六阿哥、张廷玉等人都是一惊。
“这个罗卜藏丹津,专门捡了秋草黄、战马壮的时候反叛,若是他早几个月叛,秋粮未收上来,大军粮草还当真捉襟见肘。可是如今……哼哼!”雍正自己就是户部的掌事阿哥出身,户部有多少家底他一清二楚。
石咏也大约知道些,如今全国的粮食,供应西北大军,外加老百姓自己的口粮,未必就能撑到明年夏收的时候。但为今之计只能是先尽着军粮,若是明年粮食还有缺口,可以早早通过海商先进口一批米粮来救急。
所以最大的问题,应该就是钱了。
众臣果然议的是这个。现在的问题是,各省的赋税还未收上来,而今年一年中该花的又都花出去了,国库空空如也。
雍正问起内库,十六阿哥答曰情形也差不多,毕竟今年是雍正元年,少不了花钱的地方,四月间先皇大出殡,太后太妃们移宫,雍正后妃移入宫中,依旧略略整修一下圆明园……
大家总感觉哪儿都省着花钱,圆明园只是修了个门面而已,甚至连雍正后妃也只是徒有个名号,皇后贵妃们连封后封妃的大典都没顾得上举行,可这内库还是总是空着的。
一时众人面面相觑,大家议起此事,唯一一个念想:钱,都去哪儿了?
十三阿哥留神雍正的神情,果然见这位的表情越来越不善。他心知九阿哥名下大批的财帛与产业,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