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前来拜访的沈寿幕僚,方天定的管家回到厅堂。
“朱先生走了?”方天定随便问了一句,继续擦拭他的方天画戟。他几乎被韩世忠射残了手臂,只能留在杭州府邸静养,对杭州城内再度抬头的争权夺利乱象很看不过眼。
管家恭敬地回答道:“是的,将军。”见方天定抬手,他便退下了。
沈寿的幕僚前来,主要是请方天定出面,干涉杭州城内的利益之争。方天定看到某些人家全然不顾昔日情谊和永乐朝大局,手段越来越出格,正待答应,却被夫人阻拦,很是不解。
见夫人进来,方天定把方天画戟放下,坐在那里生闷气,不说话。
方夫人抿起嘴角,自顾自地煮茶。给方天定斟好茶之后,她才轻声道:“夫君是责怪妾身不识大体?”
方天定无奈地说:“哪有的事。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不让我出门应酬?那些老兄弟说起来,没几个怪我的,可那些妇人却在说夫人的闲话。”
“既然是嚼舌根的话,随她们便吧。”方夫人面上不以为意,不知心里怎么想,“妾身拦着夫君,不让夫君参与杭州城的大小事情,王宫那里也让夫君少去,夫君不怪妾身霸道?”
大周还没有成系统的三从四德之类的说法,但通俗道德对女子的限制早已严格。方夫人干涉丈夫过多,放在大部分的大户人家,一个“悍妇”的名声是躲不掉的。
方天定喝口茶,摇头,“我对战场之外的事情向来腻歪。虽不是很清楚,但为夫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只是让你受委屈了。”
方夫人闻言羞红了耳朵,她让身边的两个通房丫头查看了厅堂附近,确认没人后才小声道:“夫君可知。你与邬福、石宝两位将军合力,击溃韩世忠的中军,留下近万官军青壮的消息传来后,杭州城都有什么动静?”
“什么?”方天定挑起剑眉,不解地问道。
“一开始当然是满城欢庆,好些人家都到王宫祝贺……”见自家夫君神采飞扬,方夫人心里叹口气,口风一转,“然而很快有传言,说是邬福、石宝两位将军被一击而溃,只有方天定带着一千人,硬生生咬下了韩世忠军的一块儿肉。城内有了流言,说是永乐朝最能打者,唯方天定一人。”
当时的东部战场,邬福和石宝部的披甲精锐被圣公大人抽调大半,抵挡不住韩世忠大军的突围。
方天定率领近千精锐挡在正面,邬福和石宝又不断聚拢溃散的方腊军,利用官道、河口和桥梁不断重构阵地。待得圣公攻下塘栖古镇的确切消息传到东部战场,韩世忠才被逼无奈亲自上阵,射伤方天定突出重围,丢下了四千官军和全部青壮。
方天定带领的近千精锐无疑是中流砥柱,东部战场击溃韩世忠的战功,得有一半要着落到他身上。
只是不擅长某些蝇营狗苟,但方天定又不傻。仔细咀嚼着夫人话里的意思,他拍案而起,“有人要害我?!”动作过猛,伤口被牵动。
方夫人把夫君按下,“倒不是针对你而来,有心人顺势而为罢了。难道夫君看不出,如今的永乐朝已经分为两派?”
“起兵时的老兄弟,几乎都在左相那边。圣公大人提拔的青年才俊,以及陆续归顺我永乐朝的大小首领、英雄好汉,大部分站在右相沈寿那里。”
“之前针对夫君的种种流言,应是某些老兄弟看到夫君立下大功,心有不忿发发牢骚。右相大人瞅准机会,想要把你拉过去,当成突破口……”
方天定听着夫人的分析,流出冷汗,随后怒不可遏,“他们难道不知道大周有多大?永乐朝打了这么久,也只是占据了一块小角而已!”
“大事未成,永乐朝正四处开战,前方将士每日流血,他们便开始学着大周朝堂那一套?”
“争权夺利?!”
方夫人等夫君发泄完愤懑,才上前安抚。她虽然聪慧,眼光却也有限,不理解如今的永乐朝高层,为何明知忧患也要互生嫌隙、选边站队、你争我夺、磨擦不断,甚至耽于享乐。
在夫人的劝说下,为了消除圣公兼族叔可能存在的猜忌,方天定赶在中午前到达王府,主动把自己手下的大半精锐交出。他还按着戏文里的剧情,委婉地向圣公讨要良田美宅、商铺矿山……
荆州城内最大的客栈,属四方客居最为出名。房间多,服务周到,信誉好,最关键的是有知州、通判和转运使大人的关照。
李响一行人便住在这里。
看过官军溃败前后的详细情报,又听完张老头几个医士对晕船之人的治疗情况,李响把方维良、成吏员两位叫进来。
成吏员跑了一上午,拿着十堰知州的亲笔信拜访知州衙门的书办、吏员和主事,算是打个招呼,好方便接下来的行事。
方维良当过十几年的商号掌柜,他快速查看了荆州城内有名有姓的大商号,对荆州的大小商号和货物价格有了基本了解。
年前的冲突中,明月庄增加了大量伤员,消耗了大量药品。听从公中命令的秦岭村寨伤亡也不小,李响当然不能撒手不管,又是大把的成品药发下去。
尴尬的事情发生了,在李响规划的江南战略中,药品处于最核心的地位,船上带着的远远不够用。
庄内主打成品药粉、药膏、药剂、绷带的几个作坊,至少要到四月底甚至更晚,才能大量生产。急需药品,加上晕船的人实在太多,李响只好在荆州重镇停留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