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府到京城,跑得快些是两天,慢些是三天。一路上捡着平整的官道走,两侧或是待收的成熟玉蜀黍地,一眼万顷,或是山川连绵,树林深处泛起片片深红浅黄。又恰逢秋高气爽,一路上心情倒也怡然。加上定国公家护卫押运,也没有不开眼的山贼来犯。故行程顺畅,在第三日太阳初升的时候,到达了顺天府永定门。
定国公派人去递入城的官牒,元瑾则撩开了车帘往外看,初升的太阳照在高大的城楼上,镀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天高云淡,恢弘的城门伫立在不远的前方。
旁边柳儿低声问:“小姐,您看什么呢?”
元瑾依旧看着远处,她道:“不过是看天罢了。”
她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再次回到了这个地方。
人说,土地是有自己的味道的,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气味。元瑾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真的,但是在随着马车进入京城之后,她分明地感觉到了空气中的熟悉。那是这个国家权力至重而森严的气息。
这让她稍微沉静片刻,继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涌起。
定国公府新的宅院在鸣玉坊,早已派人修整一新,是个五进五出的大宅子,几乎占了整条胡同。由于四房得了老夫人的喜欢,老夫人便将西园给了四房居住,她自己带着两个孙女住在东院,定国公带着薛闻玉住前院。周氏则有些尴尬,她女儿虽选为了小姐,但老夫人却没有邀请她一起住,她只能和薛老太太、姜氏一起住薛家早准备好的院子。
周氏还顾不上自己,先随着女儿一起去安顿。
薛元珍单独住了个小院,装饰十分华贵大气,布置了豪绅家中才有的黑漆罗汉床,月绡纱的帷帐,博古架上也摆了些贵重的瓷器古玩。周氏才放心了一些,看来老夫人还是没有厚此薄彼的。
她叮嘱元珍:“你且记着,万事不要和薛元瑾争高低。要紧的是嫁个好人家,否则这小姐的位置始终也是虚的。”
薛元珍便有些不解:“娘,您这如何说。我与薛元瑾现都是定国公府小姐,我还是她姐姐,是您嫡出的,您这说法,怎的我还要让着她不成……”
周氏轻叹,她一开始也被冲昏了头脑。觉得自己女儿出生更高,才情又好,总还是在薛元瑾之上的。
但刚才一行人刚进府的时候,府里的人听说,薛元瑾才是世子爷的亲姐姐,便对薛元瑾十分热情。而对薛元珍这个堂姐,就略显冷淡,虽也没有怠慢,但周氏看到薛元瑾竟还有超过了元珍的待遇,心里何尝不是震惊。
她牵着女儿的手坐下来,告诉她:“如今在定国公府,是比不得以前了。你可知道,现在定国公府谁的地位最高?”
薛元珍突然听到母亲的慎重,有些茫然:“自然是定国公和老夫人了……”
“那在他们之后呢?”
“之后是……”薛元珍略停顿了一下,眼眸蓦的一闪,“薛闻玉?”
“正是如此,他日后要继承定国公府,所以他仅次于老夫人和定国公。而薛元瑾是他所器重依仗的胞姐,国公府的人自然也不敢怠慢她,但是你呢?”周氏的语气微沉。
薛元珍听到这般说法,也有些慌乱,握了周氏的手:“可是……我分明才是……”
她分明才是嫡出啊!
“你稍安勿躁。”周氏还是头脑极为清醒的,按住了女儿的手继续说,“但有个好的是,只要你讨得老夫人欢心,老夫人自然会庇护于你。且再说,你和薛元瑾对外来说都是收养的,你还是大小姐,年长于她。暂时与魏永侯爷的婚事轮不上她,你得好好珍惜才是。”
薛元珍听到这里,才勉强地点点头。
但她对未来还是产生了一丝忧虑。
崔氏和薛青山却从未住过这样气派豪奢的屋子,携了元瑾、闻玉和锦玉去谢老夫人。
老夫人住的听风榭清爽又宽敞,她正靠着迎枕喝茶。笑道:“这有什么好谢的,你们来了,这家里才欢声笑语的。若放着以前,国公爷出外打仗了,屋里就我一个老婆子,好没意思!”
崔氏就道:“反正我没事做,每日陪您看鱼喂鸟还是可以的!”
老夫人看到崔氏一脸赤诚,便更笑了笑。还别说,崔氏不招别人喜欢,老夫人却是挺喜欢她的,她觉得她有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不会叫人猜,却也不会不知道轻重进退,相处起来很是舒服。
这时候,周氏也携着薛元珍进来道谢了。
一家子总算是整顿好,老夫人才几个孙子孙女叫到近旁,要和她们讲讲这京城。京城不是太原那样的小地界,权贵们比比皆是。她们需得警醒知道哪些家族是不能得罪的。
“……咱们定国公府虽在京城也不算得差,但毕竟这些家族才是根深蒂固的,我接下来说的,你们需得好好记了。”老夫人等她们应了喏,才继续说,“一等一的,莫不过是忠义侯徐家,他们家出了个徐贵妃,徐贵妃的父亲便是忠义侯,十分受宠。勋爵之中,还有魏永侯顾家,淇国公曹家,最大的便是这三个,剩下还有一些,你们日后慢慢知道就是了。文官之中,如今的首辅大人年事已高,极有可能致仕,次辅傅大人要接任首辅一职,所以算是文官最贵。”
元瑾听到这里时,瞳孔猛地一缩。
薛元珍已经说:“傅家……我却是有所耳闻的。似乎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