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彘儿现在也会坐着了,他被奶娘看着放在榻上,可以与正在书桌前写字的陈娇相隔而望,他一抬头就能看见人。
但是他现在也不是为了看见人,微微转着脖子,黑亮有神的眼睛四处移动,好奇的看着这里的环境。
陈娇已经在宫里留了三个多月,这里陆陆续续也添了不少的东西,因为住的是女孩儿,不论是摆设还是物件都是一副粉嫩鲜活的俏丽样子。
通往内室的帐幔有三层,一层是紫色,一层是薄如烟沙的浅紫色,这二层都被绑起来,只有边角垂下,而第三层是一层珠帘,圆润莹白的珍珠黄色的金珠子和碧绿色的玉石珠子穿在一起,风一吹过就是一阵清越的金玉相击声音,帘子微微飘扬,就是一片绚丽。
屋子里面的窗户都被打开,夏天有过堂风也不算太热,刘彻的目光被这来回晃动的珠帘吸引了视线。
过一会儿看够了才继续打量这个房间,他现在这个不到一岁的年纪其实没什么欣赏水平,都是哪里颜色鲜丽就往哪边看。
陈娇的书案侧面有一盆花,是一个茂盛的像是小树一样花木,落在青瓷花盆里面,绿色的枝叶当中结出大朵大朵的粉色花朵,生机盎然又秀美无双,像是一个个举着袖子起舞的美人立在当中。
刘彻看过花,目光就下意识的循着书桌望过去,陈娇已经在榻上小睡,他看见的也只是一堆竹简,几根毛笔等等物件。
随着刘彻一起来的侍女看向奶娘,目光又扫了扫书桌后面,又落在正搜寻着书桌的刘彻。
奶娘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我们是客人,翁主是主人。”
自古以来只有客随主便,若是登堂入室得寸进尺不就是恶客了。
彘儿在陈娇这里待了三天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阿娇看他一眼,他就笑得极为开心。
仿佛真的极为喜欢她一样,陈娇正坐在桌子前面等着侍女布菜,随着彘儿过来的奶娘早早给他喂好了奶,此时就带着孩子陪陈娇用膳。
就是因为这孩子喜欢看着。
陈娇扫了眼彘儿滴溜溜的眼睛,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之后,侍女已经布菜盛汤都已经准备好,却见她抬头,目光落在跟着刘彻过来的奶娘身上:“彘儿表弟可否用饭?”
奶娘来了几天,第一次得了阿娇翁主正眼相看,登时感觉有些受宠若惊,她说:“这般大小的孩子,牙齿都没有长好,还且要喝一段时间奶呢。”
“他喜欢喝奶吗?”陈娇语气颇为平淡,仿佛是随口一问一样。
奶娘没料到她会这样问,但看这一屋子的侍女脸色略红,见陈娇目光还在她身上,正是专心的等着答案,她既是羞窘又是词穷,半天只吐出一句:“和一般的孩子一样。”
陈娇看着坐在榻上的孩子笑了笑,她这一笑着实突兀,又看着奶娘问:“奶娘带过几个孩子?”
这一问倒是不难回答,奶娘说道:“奴家中有两个二子一女,女儿现在已经六个月了,都是亲自照顾长大的。”
陈娇点点头,她再看一眼如今还叫彘儿的刘彻,他正盯着她咧嘴笑,口水从嘴角流下来,侍女注意到连忙拿着手帕擦掉。
这孩子对自己的亲昵实在过于热切,着实令人生疑,但问过了奶娘之后,又把这个疑惑丢掉。
许真是天生,但一个人总不会一辈子都对另一个人有这种莫名其妙的热情。
一个成年人如果真的变成一个孩子断然不会像现在的刘彻这样,自尊是一个奇怪的东西,人感受不到耻辱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有多自尊。
一个真正的孩子,经历婴儿时期可以顺其自然,而一个成年人再经历一遍婴儿时期,可要艰难得多。
便溺、吃奶、不能说话、终日躺着、所有人都当你是个小东西……这中间种种难堪不可对人言。
绝对不会有一个真正的成年人能够高高兴兴的接受这一点,不管这个人是有多渴望第二次生命,更不会像现在的刘彻一样,傻笑一下就流的满下巴口水。
陈娇的视线回到眼前的饭菜上,她慢悠悠的拿起筷子,安安静静的吃饭,照顾她的奶娘也在一旁,除了偶尔给她添饭加菜也不多说话。
刚刚确认过这件事儿,她少见的多吃了半碗饭,之后照旧当这个表弟是陌生人,自己去见杜先生学习今日的诗文。
这时候表弟就不能在一边了,这不合规矩,读书人的规矩,没有谁一边陪弟弟玩一边学习的。
杜先生给陈娇讲了诗书,偶尔也会讲讲古,殷商秦汉,古往今来,比起陈娇所知的历史要短很多。
而又会有些不一样的东西,毕竟是古人讲古。
“始皇嬴政功过千秋,一统七国修建长城,秦朝的军队在也是最强大的。”杜先生拿着一卷书简徐徐说道,眼中略有向往之意。
一个人向往什么样的故事,便可能会有什么样的志向。
这个杜先生是什么出身,又为什么会被窦太后选中,陈娇并不清楚。她所见的杜先生,是一个能识文断字,举止庄重贞淑的女子,应该有很好的教养。
此时,她听人说故事也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
杜氏说了一段秦朝时期合纵连横吞灭六国的事情,说完她又对陈娇笑了笑,“翁主觉得如何?”
这句话便是问人志向,却是有些早了,杜氏说完,也是这样觉得。
她目光落在陈娇身上,阿娇翁主一向文静耐心,这份品性放在学问上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