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苏颜第一次进宫进得这么理直气壮,到了长乐坊门口看到神棍还闭着眼睛,想着他是不是昨晚被自己吓到神经衰弱没睡好,干脆也就没打扰他,自己掀开帘子准备下车。
符云殇忽然开口:“我替陛下驱邪约莫两个时辰才会回转,你就在此地等候,事毕我会再来接你。”
苏颜愣了愣:“咦,你没睡着啊?”
符云殇微微一笑:“如果睁开眼睛,你怎么好意思一直盯着我看?”
苏颜顿时无语,这么些年来养成的颜控还真是改不掉了,在她那个年代大家都能理直气壮的当个颜粉,可在这个年代盯着别人一直看,无论男女都是一种冒犯。神棍不挑明还好,挑明了怎么都觉得有些尴尬,苏颜只好恬着脸开玩笑:“这不是你好看才一直看着你的吗?”
符云殇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却忽然惊天动地的问了一句:“比之晋王殿下如何?”
苏颜又是一愣,跟着不禁失笑:“男人也这么在乎自己的长相吗?”
符云殇不回话,显然并不打算再和她谈论这个话题。
苏颜讨了个没趣,仔细想了想才回答:“你代表神权,原本是淡薄皮相的人,而萧煜是皇子,自然每天修整得潇洒光鲜,压根没法两相比较好吗。”
符云殇的嘴角微微翘起:“所以郡主更喜欢晋王殿下。”
“哎,神棍你这样挖坑让人来跳就没意思啦。”苏颜这才忽然发现原来神棍说了这么多,其实不过是在套她的话。
“我并不是在试探郡主。”符云殇的表情恢复了一贯的淡然,“郡主面对晋王之时与面对他人大不相同,其中的玄妙不言而喻。”
“我……”苏颜无语了一阵,“不关你的事。”
“爱慕本是人之常情,我自然无权干涉。不过郡主到底是当世的异数,行事比之他人还要更加谨慎。”符云殇笑着放下了门帘,“还望郡主别忘了我的忠告。”
苏颜苦笑一声。
你所说的每句话,所做的每件事都会对自己的气运产生影响,行事差之毫厘,结果却是失之千里。你本是当世的异数,本身也只有半个命格,即便顺利除掉了同享之人,你的行为亦可能再次将自己的存在抹去。若非必须,不要再轻易与他人产生纠葛。
这句话她当然记得,更清晰的知道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原本都是湘宜郡主的。她如果做不了湘宜郡主,那么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秦昭看到苏颜的时候也懵了一阵,毕竟不经禀报通传便能进宫实在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特权。
苏颜进了门便直奔主题:“昭姑娘,我有些事需要和你商议。”
“郡主客气了,直接称呼小女为阿昭即可。”秦昭行了礼之后便说道,“此处人多眼杂,还请移步到房内去说话吧。”
“屋子再严密也需防备隔墙有耳,我要说的事情原本没什么要紧,大可正大光明敞开来说。”苏颜笑道,“上次我见你祭拜所用的花特别珍罕,不知道鲜活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于是就想去见识见识。”
一向擅长于掩饰自己情绪的秦昭险些就要原地爆炸,每天每夜盼着湘宜郡主的好消息,好不容易盼到人来了,却一点也不提开棺验尸替苏贵妃洗冤之事,倒来扯什么花,简直是一开始就看错了她。
苏颜看出她心头压抑着怒气,反倒恬着脸过来拉她:“走吧走吧,我就看一眼。”
秦昭压抑着心里的不悦:“郡主,秦昭此后还要练舞,只怕不能做陪……”
苏颜压低了声音:“若你真想替苏贵妃洗冤,就乖乖和我同行。”
秦昭猛然一怔,便再不言语,默默的跟着苏颜出了长乐坊。
皇宫的范围远比苏颜预料之中还要广阔,里面有野狐落这样的集体墓地不论,居然还有漪澜殿这样空置的殿阁。尽管那门窗上钉死的木板已经都拆除了,房子里里外外也还打扫得挺干净,可常年没人居住,空气里始终弥漫着一股湿冷的霉味。阳光从窗户透进来,只能照亮中央小小的一块地方,然而这一块越是明晃晃的耀眼,其他地方就越是显得阴森黑暗。
“这里虽然没人住了,但我总忍不住过来替她打扫……”秦昭一到了漪澜殿情绪便低沉抑郁下来,“只要这屋子干干净净,就总觉得贵妃娘娘总有一日还会回来。”
苏颜哪有这么文艺,光是看着那些拆除木钉后千疮百孔的窗扇,便不由得汗毛倒竖。这里不止像个囚牢,更像是一个吞噬生灵的漩涡。
苏颜一直在殿里转来转去不开口,秦昭不由得沉不住气了:“郡主,这里并没有其他人,可否直言您到底发现了什么端倪?秦昭所作所为都是想让贵妃娘娘沉冤得雪,难道您还不信任我?”
“如果不信任你,我根本就不会再来找你。”苏颜笑了笑,“带我去看你供奉在苏贵妃灵前的花儿,别瞪我……我确实不是在开玩笑。”
秦昭虽然摸不清苏颜的套路,到底还是带她穿过殿阁到了后面的花园。
一个人的力量着实有限,秦昭虽然依旧在打扫漪澜殿,却阻拦不了整座殿阁随着时光腐朽的进度,虽然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光鲜,这个后花园却早已经成了野花野草的乐园。曼陀罗已经长成了气候,比卫夷夫人那边数量还要庞大,只是季节到底不太对,看得到许多枝叶蔓生在荒草之间,却只有少数白色的花苞长在外面,地上跌落的全都是凋谢后的黑色残花。
“果然是这样……”